第一小節:陶人裂城
離開襄陽城的第五日,王凡一行人沿漢水南下,追蹤著州牧金印裡殘留的幽冥印記。可這印記到了廬江郡邊界就詭異地消失了,空氣中反倒彌漫著一股說不清的腥甜,像被稀釋的血,又帶著燒灼陶土的焦糊味。
廬江城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護城河水麵平靜得反常,泛著不正常的油光。王凡勒住馬,目光銳利地看向對岸緊閉的城門。這時,城門樓的陰影裡,一個身影正艱難地往外挪。
那是個衣衫破爛的流民,顴骨高得像凍硬的土坯,雙手死死扒著城門縫,指甲在青灰色磚牆上刮出刺耳的響,留下混著泥垢和血絲的紅痕。
“轟隆——!”
腐朽的城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兩扇包鐵木門竟被二十多個同樣憔悴的流民從裡麵硬生生撞開。為首的漢子剛踉蹌著邁出半步,身子猛地弓起,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的脊背佝僂得像被無形的手攥住,每一次抽搐都帶出喉嚨裡黏膩的痰響,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王凡的因果瞳自動運轉,清楚地看到那漢子裸露的脖頸上,皮膚正迅速浮現蛛網般的青黑紋路。紋路下麵不是血肉,而是半透明、像泥漿般慢慢流動的怪東西。
“咳……咳咳……”漢子捂嘴的指縫間,滲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而是暗紅近黑的粘稠物。他踉蹌後退,一口“血塊”啐在城門前的青石板上。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那“血塊”落地瞬間就“哢噠”一聲,邊緣快速凝固翹起,露出裡麵乳白粗糙的斷麵——那分明是塊碎陶俑片!
“這是……?”劉備瞳孔一縮,下意識把懷裡的阿鬥摟得更緊。嬰孩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扭動,脖子上臍帶疤痕的淡紅印記,也泛起微弱的金光。
王凡心裡一沉。這景象和襄陽甬道裡九頭水祟引發的異變不一樣,但那股強行改變生命形態、把血肉變成死物的陰邪凝滯之力,卻很像,甚至更霸道狠毒。
三人騎馬慢慢進城,眼前的死寂比屍山血海更讓人害怕。本該熱鬨的早市空無一人,蒸籠裡的饅頭硬得像石頭,滾在地上的糖葫蘆串,鮮紅的山楂變成了青灰色的陶球,插在竹簽上,像一串串小骷髏頭。街角的酒旗在微風中輕輕晃,“杜康”二字被啃得殘缺不全,露出的麻布纖維裡,嵌著細碎的瓷片。
“三天……就三天前,還好好的……”一個像瓦片摩擦的沙啞聲音,從路邊酒肆的櫃台下傳來。一個縮在那裡的老者,顫巍巍地掀起袖口,露出小臂上一道像陶器開裂的彎裂痕,裂縫深處,隱約閃著石英般的冷光。“先是城西的泥瓦匠,說身上癢,撓著撓著就掉陶屑……接著是學堂的娃娃,背書時嘴突然張不開,舌頭硬得跟磚坯似的……”老者眼裡滿是絕望,“現在……現在全城還能動的,怕是不到一成了……”
王凡沒說話,彎腰撿起腳邊半塊陶片。摸起來冰涼刺骨,不是普通陶瓷。他用指尖聚起一縷道胎慧光,輕輕碰了碰陶片斷麵。可那光剛碰到表麵,就劇烈閃爍,好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貪婪地吞掉了!
這不是幽冥閣常用的、用煞氣侵蝕生機的法子。這是種更古老、更殘忍的“煉形之法”,強行抽走活物的血肉精氣,把它們變成冰冷的陶土,不僅要了性命,還徹底斷了魂魄輪回的路,永遠困在這死物形態裡。
“往前走,彆碰這裡的任何東西。”王凡沉聲提醒,手裡的青蚨劍“鋥”地出鞘,發出清亮的劍鳴。鋒利的劍氣掃過,空氣中看不見的陶粉紛紛落下。他們沿著主街走,腳下不斷傳來“哢嚓哢嚓”的碎裂聲,那是踩在無數陶人殘骸上——有半個頭顱,空洞的眼窩對著天;有蜷曲的手掌,指節保持著死前最後抓撓的樣子;更有一具較完整的婦人陶俑,懷裡抱的嬰孩陶俑胸口,有個嚇人的窟窿,裡麵塞滿了灰白色的結晶,像內臟被掏空後填了石英砂。
這些破碎聲混在一起,在這極致的安靜裡,竟隱約湊成一段詭異的童謠,隨著他們的腳步,反複唱著:
“卯金刀折,當塗高;漢家火滅,魏家曹……”
“是偽帝袁術當年的反詩!”劉備聽見後臉色大變。他懷裡的阿鬥好像被童謠刺激,突然大哭起來,小手指著城西,臍帶疤痕的金光也更亮了。
王凡的因果瞳跟著看去,視線穿過層層房屋,最後落在城西一座氣派的府邸。那府邸院牆很高,門前的石獅子成了青灰色的陶像,鬃毛斷處有蜂窩似的洞。而緊閉的朱漆大門正中間,一道斜著的深槍痕很顯眼,痕跡邊的木茬裡,不斷滲出黑色的、像活物一樣動的粘稠菌液,順著門板紋路流下來,在地上彙成一個讓人不安的符號——正是幽冥閣的骷髏印記!
“是伯符將軍的舊府。”關羽丹鳳眼眯起,目光像刀一樣盯著那槍痕,“這痕跡,我認得。是當年伯符將軍平定廬江時,用他的霸王槍,一槍挑破叛將李術府門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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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凡心裡快速盤算,快步走向那府邸。越靠近,空氣中的腥甜就越濃,腳下的陶片也越多,甚至能看到一些沒完全變成陶的屍體——他們停在奔跑、掙紮的最後一刻,皮膚像燒壞的陶器一樣裂開,裂縫裡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正在快速凝固的陶漿,把生命最後的痛苦和恐懼,永遠定在了這裡。
府門前的台階上,躺著一具穿鎧甲的陶俑,胸甲上模糊的“孫”字,說明是孫策手下的士兵。王凡注意到,這陶俑的右手保持著握槍的姿勢,槍杆和手臂一起變成了陶土,槍尖卻不見了,隻在地上留下一個約一寸深的洞,洞裡正慢慢滲出和府門槍痕處一樣的黑色菌液。
“因果瞳,追根溯源!”
王凡低喝一聲,雙眼金光乍現,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變化,時光好像在他眼前倒流。他看到三天前的廬江:城西天空突然下黑雨,雨水落到人身上,皮膚立刻起詭異的紅疹;看到孫策舊府院裡的井裡,冒出墨綠色的霧,霧飄過,花草樹木飛快枯萎,變得像陶器;看到第一個被感染的泥瓦匠,就是在補府門上那道霸王槍痕時,不小心被濺出的黑色菌液沾到了手背……
最後,所有畫麵、所有線索,都聚到府門那道深槍痕上。王凡的“視線”穿過木頭,看到槍痕深處,無數細如發絲的黑菌絲在這裡做窩,瘋狂地向四周擴散,鑽進土裡,混進水裡,甚至附在風上,把整個廬江城變成了一座巨大的、邪惡的陶窯!而這些菌絲的能量源頭,竟然是深深嵌在木頭裡的一塊碎片——那碎片泛著淡淡的、卻很純正的皇道金光,上麵隱約有“受命”二字的輪廓!
又是一枚傳國璽殘片!
“原來如此……好毒的計!”王凡握緊青蚨劍,劍身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幽冥閣用這傳國璽殘片當引子,用孫策將軍破城留下的霸王槍痕當天然陣眼,把袁術當年稱帝積累的叛逆之氣,和廬江的地脈強行連起來,才造成了這場把活人變成陶俑的恐怖疫變!他們想要的,不隻是一城人的命,更是要借這滿城陶屍,重現袁術當年的反詩,從根本上動搖天下人對漢室剩下的信念和氣運!”
話音剛落,那扇沉重的朱漆府門,就伴著一陣刺耳的“吱呀”聲,自己慢慢開了。一股帶著陳腐陶土味和幽冥寒氣的陰風,從門內的黑暗裡湧出來。風裡,好像有無數細碎的腳步聲,仿佛有好多陶俑,正從那片永恒的寂靜裡醒來,朝著進來的活人走來,想把他們永遠留在這座被詛咒的瓷化死城裡。
劉備把哭著的阿鬥護得更緊,關羽把青龍偃月刀橫在身前,刀身上在襄陽留下的裂痕,被這股邪氣刺激,微微震動,發出低沉的嗡鳴。王凡深吸一口冷空氣,體內的道胎慧光和疫癘煞力同時快速運轉,左手掌心“騰”地燃起紅色的滅邪之火,右手凝聚出閃著符文的透明光盾——
他知道,要破這局,必須進這府。那藏在槍痕裡的傳國璽殘片,既是災禍的源頭,可能也是破解的關鍵。而門後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裡,等著他們的,恐怕比襄陽的蠱禍、甬道的水祟更詭異危險。
青蚨劍指向府內無儘的黑暗,王凡眼神平靜,先邁步走了進去。鞋底踩在滿院的陶片上,“哢嚓”的碎裂聲,在空曠安靜的府邸裡孤單地響著,和那若有若無、揮之不去的詭異童謠混在一起,好像一起為這座淪陷的城池,唱著一首絕望的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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