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節:蜀錦鋪地
建安十五年的暮色像浸了濃墨的濕布,沉沉壓向鄴城。王凡剛踏入這北方雄城,就覺地脈與江東大不相同——江東地氣濕潤靈動,如水波流轉;鄴城地脈雖沉雄厚重,帶著金戈殺伐之氣,卻像被無形鎖鏈捆著,如困在籠中的潛龍,發出隻有修道者能聽見的哀鳴。越靠近那座巍峨的銅雀台,這感覺就越強烈。
銅雀台高聳的輪廓在昏黃天光裡顯得格外猙獰,層層飛簷鬥拱像巨獸的獠牙,咬噬著天邊最後一點殘陽。台頂掛著的幾十枚青銅風鈴被晚風吹得作響,那聲音不是清越,而是低沉的嗚咽,像無數骨片在暗處摩擦,攪得人心神不寧。王凡悄悄運轉道胎,一絲精純靈力在經脈裡流轉,才壓下這股不適。他心裡清楚,這座聞名天下的銅雀台,絕不止是歌舞宴飲的地方。
曹操披著玄色蟒紋寬袍,袍上暗繡的龍形在暮色中時隱時現,頭戴十二旒金冠,正背手站在台頂的觀星台上。他身形挺拔如嶽,目光像鷹隼般俯瞰著台下如蟻的人群與城池。一名神情肅穆的侍從捧著蟠螭紋鎏金酒壺站在他身後,壺嘴偶爾滴下的瓊漿墜向台下,像要穿過很長的虛空才落地——這話不算誇張,從高高的台基到漳河岸邊的寬官道,竟全被連綿的錦繡蓋著!遠遠望去,像血色瀑布從天上瀉下來,把天地間的距離扭成一道華麗又深不可測的深淵。
王凡悄沒聲地混在赴宴百官的最後,站在銅雀台中層環廊的陰影裡。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漿洗發白的青布襴衫,袖口故意磨出毛邊,在一眾穿金戴銀、衣香鬢影的權貴中,顯得格外紮眼。但他看似平靜的眼底,藏著比寶石還銳的光,正仔細打量腳下這片奢華的鋪陳。
這三百丈的官道,竟然全用蜀錦鋪著!就算當年洛陽最盛的時候,也沒見過這麼鋪張的。蜀錦本以織法複雜、"五星出東方"這類吉祥紋樣出名,可眼前的錦緞卻透著詭異——底色是快發黑的暗紅,用足金抽成的細線暗暗繡著"受命於天"的符紋,針腳細得像蟬翼,巧妙地藏在紋路裡。晚風吹過,錦緞像波浪般起伏,那些金符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好比無數金蛇在暗紅的草叢裡爬。
"王兄知道這些蜀錦花了多少嗎?"一個滿身酒氣的侍禦史湊過來,打了個帶熏香的嗝,"聽說這是司空從蜀地富商那兒強買來的,足足三千匹!就鋪這一路,就用了一半。"他嘖嘖稱奇,伸手想去摸腳邊的錦緞,被王凡不動聲色地撞開了手腕。
"小心點。"王凡聲音壓得很低,指尖先碰到了錦緞。
觸感冰涼滑膩,像摸著活物的皮。更讓他心頭一震的是,指尖傳來的不是絲綢該有的柔滑,而是隱隱的顫動,好像錦緞底下有無數小東西在動。他下意識催動道胎,眉心的因果瞳悄悄開了條縫——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變了。
暗紅的錦緞在視野裡沒了實體,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線。那些不是棉線,是無數半透明的魂體擰成的,每個魂體都在無聲地哭嚎、掙紮。他們的臉還能認出來,大多穿著破皮甲,脖子上有箭洞,或者胸口有燒焦的痕跡——是赤壁之戰後被俘的吳軍!王凡甚至認出幾個熟麵孔,是當年在巴丘港見過的水軍校尉。
這些吳軍戰俘的魂魄,竟然被人用邪法抽出來,煉進了蜀錦裡!
"受命於天..."王凡盯著那些流動的金符,突然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花紋,是和地脈連著的陣腳。用蜀錦鋪地,表麵看是曹操炫耀權勢,其實是拿吳軍亡魂當引子,用蜀地的靈絲帶著金符,在鄴城地下布了個大引靈陣!
就在這時,最後一縷夕陽掃過錦緞。那些原本不動的金符突然活了,金線像有了生命,順著錦緞的褶皺飛快流動,在地上彙成一條條金色小溪,爭先恐後地鑽進泥土縫裡。王凡甚至能聽見地下傳來"咕嘟"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貪婪地吞這些金色流光。
"咚——"
銅雀台頂層傳來一聲悶鐘,是曹操下令開宴了。百官趕緊整理衣服上前,沒人注意腳下蜀錦的變化,更沒人發現那些鑽進地下的金符,正順著鄴城的地脈支流,慢慢往銅雀台的地基聚。
王凡落在人群最後,目光掃過遠處的漳河。晚風突然變冷,河上的水汽不是平常的白霧,帶著淡淡的青黑色。他定睛一看,河水居然在倒著流!渾濁的河水逆著河道往上湧,拍打著岸邊的石頭,濺起來的水花掉在地上,立刻凍成了小冰粒。
"那是什麼?"有人指著河心,驚叫起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河底慢慢浮起幾具屍體。不是溺水的浮腫樣子,而是穿著整齊的道袍,頭發胡子全白,臉像活的一樣,仿佛隻是睡著了。一共七具屍骸,按北鬥七星的位置排著,隨著倒流的河水慢慢靠岸。等屍骸完全浮上來,王凡的瞳孔猛地一縮——每具屍骸的心口,都釘著一根三寸長的青銅釘,釘上刻著個扭曲的"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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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具道屍,氣息和他在祭風台地宮見過的幽冥閣傀儡有點像,卻多了些清正之氣。他們道袍邊角繡著太極圖,是正統道門的衣服。王凡突然想起周瑜殘魂說過的傳聞:建安十三年,有七個終南山的道長想攔著曹操建銅雀台,說這台"傷龍脈,亂天數",後來就不見了...
原來他們不是不見了,是被殺了,煉成了鎮河的傀儡!
"司空有令,開宴了!"台上傳來司儀官的高聲喊話,打斷了眾人的驚訝。曹操的笑聲順風飄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點怪現象,有什麼好怕的?大家隨我喝酒賞月!"
百官不敢再看,紛紛彎腰應和,簇擁著往頂層的宴會廳走。王凡故意放慢腳步,落在最後。他又看了看那些浮在河上的道屍,發現他們的手指正以極慢的速度彎曲,指著銅雀台的地基。而那些鑽進地下的金符流光,這時正順著地脈,在他們身下聚成一片金色的光團。
"拿亡魂當引子,用道屍當鎮物,以蜀錦為線..."王凡低聲念叨,指尖的寒意隨著道胎運轉漸漸退去,"曹操這是想借銅雀台,鎖住鄴城的龍脈?"
他想起在祭風台地宮看到的玉璽拓片,想起孫權乳牙裡傳出的曹操怒吼,突然明白,這場看似奢華的夜宴,恐怕是曹魏下的更大一盤棋。而自己這個"江東客",早就走進了棋局中央。
晚風卷著酒香和錦緞的黴味吹來,王凡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震動,跟著人群往頂層走。他指尖還留著蜀錦的冰涼,因果瞳裡閃過的那些吳軍亡魂的哭嚎,和漳河倒流的水聲、銅雀台的風鈴聲混在一起,在耳邊成了支詭異的曲子。
宴會廳裡早就亮如白晝,幾十盞鯨油燈把梁柱照得清清楚楚。曹操坐在主位,左手邊是荀彧、程昱這些文臣,右手邊是夏侯惇、張遼這些武將,大家杯來盞往,沒人注意到角落裡那個青衫客的目光,正穿過喧鬨的人群,落在宴會廳中央那根撐著穹頂的大銅柱上。
那銅柱漆黑,表麵刻滿雲雷紋,柱頂盤著隻展翅的玄鳥雕像。王凡的因果瞳在暗處微微發亮——他看見無數金色絲線從鋪地的蜀錦下鑽出來,順著地磚縫,悄悄纏上那根銅柱。
而銅柱的地基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醒過來,發出沉悶的心跳聲,和那些鑽進地下的金符應和著。
"各位,"曹操舉起酒樽,聲音響得像鐘,"今天銅雀台宴,不談打仗治國,隻說風月!"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若有似無地在王凡身上停了一下,嘴角勾起個深長的笑,"聽說江東有奇人,能看透天地玄機,今天能不能讓老夫開開眼?"
王凡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他知道,這場用蜀錦鋪地的夜宴,才剛開頭。那些煉進錦緞的亡魂,那些釘著銅釘的道屍,還有那根正被金符纏著的銅柱,都在預示著一場要席卷天下的道爭——一場拿國運當賭注、以龍脈為棋子的竊天之爭。
他低頭喝乾了杯裡的酒,酒流進喉嚨,竟帶著點淡淡的血腥味。抬頭時,正對上曹操看過來的目光,那目光深處,藏著和銅雀台一樣的野心與冰冷。
窗外,漳河還在倒流,七具道屍心口的青銅釘,開始滲出血珠。整座銅雀台像個巨大的祭壇,這場夜宴,就是獻祭的開始。王凡能感覺到,自己丹田的毒鼎之力在微微發抖,好像和這座高台有了種奇怪的呼應。這場道爭,躲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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