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梵淨山原始森林便沉入濃稠的墨色。參天古木的枝葉在頭頂織就密不透風的穹頂,將最後一絲天光也吞噬殆儘。隻有月光透過縫隙灑落幾縷微弱的銀輝,在厚厚的腐殖層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如同鬼魅的爪痕。
林間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或許是夜行動物在落葉堆裡覓食,又或是風穿過樹洞的嗚咽,每一次的吼叫聲都讓易芳和沈月從睡夢中迷糊囈語,兩個女人緊緊相擁,感受著對方的氣息,從中得到一絲絲安全。
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獸吼,沉悶如雷,在山穀間撞出悠長的回響,旋即又被更深的寂靜吞沒。
苔蘚覆蓋的岩石上,幾隻螢火蟲提著幽藍的燈籠翩躚而過,微光短暫照亮了附生的蕨類植物,葉片上的露珠便折射出細碎的星芒。
月光終於艱難地撕開一道口子,傾瀉在一截倒下的枯木上。朽木的裂縫裡滲出鬆脂的清香,與腐葉的黴味、濕土的腥氣交織成原始森林獨有的氣息。樹乾上,幾隻蝸牛背著半透明的殼緩緩爬行,留下銀亮的軌跡,仿佛在記錄無人知曉的秘密。
一陣疾風掠過樹梢,帶起漫天葉濤。黑暗中,無數枝條如群魔亂舞,發出簌簌的聲響。待風勢漸歇,林間又恢複了死寂,隻有遠處瀑布撞擊岩石的轟鳴,如同亙古的呼吸,在幽深的穀地裡沉沉起伏。
山風穿過鬆針的縫隙,嗚咽著掠過樹梢。墨色的森林如沉默的巨人,將躍動的橘紅篝火擁在懷中。
火焰時而蜷縮成赤紅的花苞,時而舒展成金紅的羽翼,被山風揉碎後,千萬點金紅火星便乘著風勢,或撲向墨綠的樹冠,或墜入潮濕的腐葉,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跳躍的火光照亮半徑丈許的範圍,樹乾上斑駁的苔蘚、枯枝上垂落的鬆蘿,都在光影中如灰白的幽魂般輕輕晃動。
煙柱被風撕成縹緲的絲帶,裹挾著鬆脂與木炭的焦香,與泥土的腥氣纏繞著鑽入鼻腔。偶爾有火星濺落在堆積的柴薪上,沉睡的火焰便會猛然驚醒,吐出尺許長的火舌,舔舐著漆黑的夜空。
山風掠過篝火邊緣時,總會卷起幾縷灼熱的氣流,與林間的冷冽交織成奇妙的平衡。火光明滅間,仿佛整個森林都在這躍動的暖光中,緩慢地呼吸。
火光下,兩個身影麵對麵坐著。
“你怎麼隻睡這麼一小會兒?”晚上的時候忙碌了很久,昨天又連續走了一天的路,饒是唐哲也有些累了。
申二狗回道:“已經睡夠了,明天還要靠你當主力軍,你得休息好才行。”
唐哲沒有繼續他的話題,而是問道:“二狗,易芳姐白天和你說的事情,你有沒有考慮過?”
申二狗搖了搖頭,他當然知道唐哲指的是什麼事情,說道:“沒有,唐哥,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隻會圖眼前,沒有考慮過以後的生活?”
唐哲笑道:“怎麼會呢,你年紀也不大,現在就是隻有顧好眼前,才能有未來,連眼前都顧不好的人,就算考慮得再長遠又有什麼用呢?”
申二狗哦了一聲,沒有回答。
唐哲又說道:“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吧,農村人要走出大山,改變命運的路有兩條,一條是讀書,另一條就是當兵。”
申二狗仔細聽著,唐哲繼續說道:“讀書相對來說要公平許多,隻要努力學習,哪怕成績差一些,隻要不是笨蛋,複讀過幾次,終有考上的時候,隨便一個師範或是中專畢業出來,也能安排個工作,端上國家的鐵飯碗,就算考不上,退一萬步來說,回到家鄉當個民辦老師,熬個幾十年,也能媳婦熬成婆,最終會轉正。”
“而當兵,尤其是我們農村人去當兵,隻是針對少部分有天賦的人,不光要能吃苦,還要有堅定的意誌和對國家的熱愛,更重要的是能立功,這樣的人能夠被安排工作,往往是拿命拚出來的。”
申二狗仔細聽著,等唐哲說完了,他說道:“可是,我們家的這種成分,不要說當兵了,就算是想好好讀書,也不可能參加考試的,哪怕我的兒子孫子,他們也是背著這樣的成分過一輩子,這一點我還是看得很清楚,我沒有小月姐的命,所以,我隻想跟著唐哥好好賺錢。”
唐哲看著申二狗,等他繼續說下去。
“等有了錢,就可以讓我公不用再天天去坡上燒灰,我要讓他天天吃肉,餐餐有酒,哈哈,唐哥,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很天真?”申二狗笑著,在火光的照耀下,笑容像一朵燦爛的花。
唐哲說道:“我們是個人都會有這種想法,想讓家裡人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一點也不好笑,相反值得學習,你我都是窮苦日子過怕了的,不過有些事情我得提醒你,易芳姐說得很對,有許多地方已經取消階級成分了,你不用考慮你的子孫,就算要考慮,首先也要考慮在哪裡找個老婆才是。”
申二狗嘿嘿笑著:“我就那麼一說。”
唐哲繼續說道:“跟著我學做生意也不是不行,隻是生意場上的事情,起起落落的誰也說不準,我覺得你可以聽一下她的意見,隻要你公平反的文件一下來,你就可以去試著點兵,真要是點上了,為國家為人民儘一份力也是好的,再說部隊是非常鍛煉人的地方,也能學到許多知識。”
見申二狗不說話,唐哲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你現在也不明白,就算是再有錢的人,也不如手中有一丁點權力,你要是能在部隊立個功,轉業回來也能安置工作,要是沒有立功,回來的時候再跟著我混,我們永遠都是兄弟。”
聽唐哲說完,申二狗陷入了深思,唐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先睡覺。”說完把槍交給他,自己去裡麵的柴草堆上躺著,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二狗,你怎麼睡著了?易芳姐呢?”沈月醒來的時候就沒有看見易芳,申二狗蜷縮在火堆旁睡得正香。
“啊?她不是幫我守夜的嗎?怎麼不見了?”申二狗睡眼惺忪地說著。
沈月大聲叫了幾聲易芳的名字,沒有得到回答,反而驚起了樹上早起的一群鳥,驚恐地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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