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葉被風卷著,在兩人腳邊打了個旋兒。胡靜盯著唐哲的眼睛,那雙眼眸裡沒有絲毫猶豫,隻有對沈月的篤定,這讓她心底的不甘像藤蔓般瘋長,終於忍不住追問:“她就真的那麼好嗎?”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一向挺直的脊背微微垮了些。
胡靜自小便是眾人眼中的“佼佼者”,家境優渥,父母都是高乾;容貌清秀,上學時總被同學誇讚“像電影裡的姑娘”;就連下鄉當知青,她也是大隊裡少有的能寫會算的文化人。
回城後,親戚朋友給她介紹了不少對象,有國營商店的經理,有部隊的軍官,個個條件優越,可她連見都不願見,她總覺得,那些人要麼太過油滑,要麼太過刻板,沒有一個能像唐哲那樣,讓她在某個瞬間心跳加速。
在八家堰的最初印象裡,唐哲不過是個“長不大的娃兒”:跟著父母下地時會乖乖聽話,被大隊乾部批評時也隻會低頭認錯,身上帶著山裡娃的木訥。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變了,敢當著全隊人的麵反駁蠻橫的隊長,敢一個人去山裡打野豬……那股子“敢跟命運叫板”的勁兒,像一束光,突然照亮了胡靜枯燥的知青生活。
她以為,自己這樣優秀的人,才配得上蛻變後的唐哲。可現在,唐哲卻選擇了沈月,一個曾經連縣城都沒去過的村姑,這讓她怎麼甘心?
唐哲看著胡靜眼底的委屈與不服,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誠懇:“在彆人眼裡,她或許不是最優秀的,沒有你讀過的書多,沒有你見過的世麵廣,可在我眼裡,她是最合適的。我們從小在一個山坡坡上長大,根都紮在八家堰的泥土裡,生活的圈子、聊的話題都一樣,跟她在一起,我不用刻意裝文雅,不用怕說錯話,心裡踏實。”
“踏實?”胡靜突然冷笑一聲,雙手抱在胸前,語氣裡滿是嘲諷,“她現在是大學生了,四年後畢業,就是國家包分配的高級知識分子,端著鐵飯碗,過著跟我一樣的日子。那個時候的她,不就是現在的我嗎?你現在執著的‘踏實’,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唐哲張了張嘴,竟一時語塞。胡靜說的是事實,他沒法否認,四年後的沈月,或許會穿著體麵的衣服,說著標準的普通話,跟現在的胡靜一樣,端著國家的鐵飯碗旱澇保收。到那時,她和胡靜,似乎真的沒什麼區彆。
見唐哲沉默,胡靜的語氣更尖銳了些:“你明知道,現在就能擁有我這樣的‘未來沈月’,卻偏要等她成長。你所追求的,明明是現在唾手可得的東西,難道你隻是享受‘看著她變好’的過程?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敢麵對,我比她更優秀的事實?”
“不,不是這樣的。”唐哲連忙搖頭,眼神堅定了些,“你和她,本質上就不一樣。”
“不一樣?”胡靜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貼到唐哲麵前,語氣帶著幾分激動,“她比我多了什麼?兩條胳膊兩條腿,兩個肩膀頂著一個腦袋,唯一的區彆,不就是她比我小幾歲?論長相,我不輸她;論才華,我能寫文章能教書,她現在走在路上,彆人一眼都能看出來她就是一個農村姑娘。你說的‘不一樣’,到底是什麼?”
“是願意為對方放棄的勇氣。”唐哲往後退了半步,聲音沉了下來,“小月雖然要上大學,但她從來沒說過‘以後要留在城裡’,而是我需要她,她就放棄分配;她能為了我,放棄彆人眼裡‘鐵飯碗’的機會,放棄大城市的生活。可你呢,胡靜?”
唐哲的話像一記重錘,砸在胡靜心上。
她愣在原地,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
是啊,她怎麼可能放棄現在的一切?從小,父母就告訴她“要靠自己的本事往上走”:她拚命讀書,甚至下鄉當知青,是為了給簡曆添上“基層經曆”的光環;現在在林城大學當老師,更是她托了父母關係、熬了無數個夜晚備課,才換來的“人人羨慕”的工作。
她習慣了“往上走”,習慣了“擁有更多”,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回到八家堰那個“山旮旯”,每天麵朝黃土背朝天?
哪怕是父母介紹的那些“條件更好”的對象,她都不願為了對方,放棄自己的工作,她早已把“獨立”“優秀”刻進了骨子裡,怎麼可能輕易低頭?
胡靜的聲音弱了些,帶著幾分不甘的倔強:“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留在省城嗎?農村有什麼好的?這裡有電燈、有電影院、有到處都是機會的市場,你為什麼非要執著於回去?你就不能為了你愛的人,放棄一些東西嗎?”
“我會。”唐哲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神裡沒有絲毫猶豫,“我可以為了小月,放棄八家堰,留在省城重新打拚;我可以為了她,學我不擅長的生意經,去跟陌生人打交道。但這是相互的——她願意為我放棄,我才願意為她付出。”
他停了停,看著胡靜漸漸蒼白的臉,繼續說道:“還有,我們連共同語言都沒有。你給我寫的信,裡麵全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詩,全是‘人生若隻如初見’的感慨。我隻是一個泥腿子農民,你給我寫詩,就像對牛彈琴一樣,你不覺得累嗎?”
“我、我……”胡靜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她隻是出於感情的流露,又不想太露骨地表達,才用寫詩的方式表達出來,沒想到唐哲現在卻用這個來質問她。
“算了吧,像我這種吃著低級食物的人,是拉不出那麼高級的屎。”唐哲長歎了一口氣,看著對麵宿舍三樓窗戶口沈月伸出揮動的手,他也抬手揮了揮。
“可小月不一樣。”唐哲的語氣軟了些,眼底泛起溫柔,“我們聊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日子,不用刻意討好,不用假裝懂對方。這就是你和她的區彆。”
說完,唐哲轉身走到路牙子邊,手扶著那棵梧桐樹的樹乾,回過頭,看著胡靜,語氣裡滿是歉意:“胡靜,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也知道你很優秀。但是感情這件事,真的不能勉強。對不起,我要辜負你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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