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無邊的黑暗。
顧雲歸感覺自己在一片混沌中沉浮,耳邊隱約傳來儀器的“滴滴”聲。
他試圖睜開眼睛,眼皮卻像灌了鉛般沉重。恍惚間,似乎有人在握著他的手,那觸感溫暖而熟悉。
“瑾...言...”
他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在這。”
清冷的女聲立刻回應,緊接著是一陣慌亂的椅子拖動聲。顧雲歸感到有冰涼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臉頰,微微顫抖著。
用儘全身力氣,他終於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中,夏瑾言憔悴的臉逐漸清晰——她眼睛通紅,眼下是濃重的青黑,一向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淩亂地披散著,白襯衫皺巴巴的,領口還沾著咖啡漬。
“你...”顧雲歸想說話,卻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夏瑾言立刻扶起他,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湊到他唇邊。
溫水滑過喉嚨,顧雲歸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打著石膏,左腿被吊在半空,全身各處傳來尖銳的疼痛。
“三天。”夏瑾言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你昏迷了三天。”
顧雲歸努力聚焦視線,發現病房裡擺滿了各種精密儀器,窗外是昆明湛藍的天空。
這是一間頂級vip病房,而夏瑾言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守了整整三天沒合眼。
“林青墨...”他急切地問。
“隔壁病房,輕微腦震蕩,已經醒了。”
夏瑾言深吸一口氣,“你知不知道你們差點死了?從二十多米高的陡坡摔下去,要不是當地牧民...”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彆過臉去。顧雲歸驚訝地看到一滴眼淚落在她緊握的拳頭上。
“瑾言?”他輕聲喚道,從未見過她這樣失控。
下一秒,夏瑾言猛地俯身抱住他,力道大得幾乎讓他傷口發疼。她將臉埋在他頸窩,溫熱的液體浸濕了病號服。
“彆動。”她悶聲說,聲音顫抖,“就...就這樣待一會兒。”
顧雲歸僵住了,隨即用沒受傷的左手輕輕環住她。
夏瑾言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混合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讓他確信這不是夢境。他感到她的心跳又快又亂,像隻受驚的鳥兒。
“我沒事。”他輕撫她的後背,“真的。”
夏瑾言抬起頭,淚痕在臉上閃閃發亮。她張嘴想說什麼,卻被突然推開的病房門打斷。
“顧先生醒了嗎?我們需要做下檢查。”醫生和護士站在門口,尷尬地看著相擁的兩人。
夏瑾言迅速直起身,抹了把臉,又恢複了那副冷靜自持的樣子:“十分鐘後再說。”
“好的夏總。”
等醫護人員退出病房,夏瑾言反手鎖上門,深吸一口氣轉向顧雲歸。
她的眼眶還紅著,嘴唇微微發抖,突然抓起枕頭輕輕砸在他沒受傷的胸口。
“瑾言你——”
“閉嘴!”她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又抓起一個枕頭砸過去,“顧雲歸你混蛋!”
枕頭軟綿綿地落在被子上,顧雲歸卻像被重擊般怔住了——夏瑾言這次真的是哭了。
不是方才隱忍的一兩滴淚,而是大顆大顆的淚珠接連不斷地滾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閃亮的痕跡。
“你知道我看到你渾身是血被送進來時...”她哽住說不下去,手指緊緊揪住自己的襯衫下擺,“醫生說你可能醒不過來...我...”
顧雲歸從未見過這樣的夏瑾言。平日裡高冷的女強人,此刻像個委屈的小姑娘一樣站在他病床前,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鼻尖都哭紅了。
“瑾言...”他心疼地伸手,卻被她躲開。
“不許碰我!”夏瑾言抽噎著,突然孩子氣地嘟起嘴,“你從來不愛惜自己!這次,還有之前…還有...”
她掰著手指數落,眼淚卻流得更凶,“這可是跳崖!顧雲歸你當自己是超人嗎?!”
顧雲歸看得心都要化了。
他強撐著坐起身,不顧全身疼痛,用沒受傷的左手一把將人撈到懷裡。夏瑾言掙紮了兩下,最終泄氣般趴在他胸口。
“你沒了那我以後怎麼辦!”她悶聲喊道,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為你殉情嗎?”
這句話像箭一樣射中顧雲歸的心臟。
他收緊手臂,低頭吻她散發著淡淡洗發水香氣的發頂:“不會的,我舍不得。”
“騙子...”夏瑾言抬頭瞪他,通紅的眼睛像隻兔子,長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你明明...明明...”
顧雲歸用拇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卻被她抓住手腕貼在自己臉頰:“答應我好不好?”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彆再讓我這麼害怕了...”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們身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
顧雲歸凝視著懷中這個平日強勢此刻卻柔軟得一塌糊塗的女人,胸口漲滿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答應你。”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不過我家瑾言剛才是在撒嬌嗎?”
夏瑾言立刻變臉,狠狠掐他腰側的軟肉:“誰撒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