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歸的心像是被那輛冰冷的輪椅和她的疏離狠狠刺穿。
他看著她蒼白側臉上那抹倔強又脆弱的線條，所有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為了一種近乎卑微的心疼。
他緩緩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低於坐著的她，試圖打破那種居高臨下的距離感。
他伸出手，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想要像過去那樣，輕輕撫摸一下她冰涼的臉頰，拂去那份讓他窒息的冷漠。
然而，他的指尖還未觸及，張楚然便猛地將頭扭向另一邊，徹底避開了他的觸碰。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就那樣僵硬地懸在了半空中，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拒絕。
顧雲歸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最終緩緩垂下，落在自己的膝蓋上，攥成了拳。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哽塞，聲音放得極低極柔，帶著前所未有的耐心和哄勸：
“我這三個月……沒有聯係你，”他艱難地開口，每個字都像是裹著沙礫，“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試圖捕捉她的視線，哪怕隻是一個側影。
“我當時想……你年紀還那麼小，我是你第一個男朋友，卻讓你看到了那麼不堪的一麵。那種衝擊……我以為你絕對接受不了。
所以……所以我想著，也許放手，讓你離開我這個爛人，對你才是最好的。
你值得一個乾乾淨淨、全心全意對你的人，值得一個更好的未來。”
他訴說著當初自以為是的決定，此刻聽起來卻蒼白無力，尤其是在看到她坐在輪椅上的此刻。
張楚然依舊沒有回頭，隻是抱著樂譜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依舊沉默著，仿佛他說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顧雲歸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徹底將自己封閉起來的模樣，心臟抽痛得更厲害。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堅定，甚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但那強勢的背後，是滿滿的恐慌和後悔：
“但是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的聲音微微發顫，目光落在她倚靠著的輪椅上，“我改變主意了。”
這句話終於觸動了張楚然。
她極輕微地蹙起了秀氣的眉頭，鼻子微微皺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或者不可理喻的話。
她終於緩緩轉過頭，清冷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清晰的疑惑和嘲諷，落在了顧雲歸臉上。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羽毛一樣搔刮著顧雲歸緊繃的神經：
“改變……什麼主意？”
顧雲迎著她那雙終於肯正視自己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了往日的光彩，隻剩下疲憊和深深的懷疑。他心臟一痛，卻毫不猶豫地、一字一句地，將自己的決心攤開在她麵前：
“改變主意，不再放你一個人了。”
他的目光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要把你哄回來，好好寵著你，守著你。”
他的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蠻橫，“不然……誰知道你還會在我不知道的什麼地方，不小心又把胳膊腿什麼的給摔著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麵對這些了。”
這話聽起來霸道又不講理，甚至有些幼稚，卻是他此刻最真實、最恐慌的寫照——他害怕了，害怕再次失去她的消息，害怕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到任何傷害。
張楚然顯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後悔、心疼和一種近乎偏執的決心。
過了好幾秒，她才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極淡的、幾乎聽不出的哽咽和嘲諷，輕輕說道：
“顧雲歸……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
顧雲歸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甚至早有預料。他依舊維持著蹲著的姿勢，仰頭看著她，眼神裡的心疼和堅持沒有絲毫減退。
“是，我自以為是，”他乾脆地承認了，語氣卻依舊軟著，帶著哄勸，“所以小學姐，現在能告訴我了嗎？你的腿……到底怎麼回事？”
他目光掃過那冰冷的輪椅扶手，心又揪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