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五月,羌騎的血腥氣已從高陵城頭徹底散去,城門上哪一排換了又換的人頭也不見蹤影。
左馮翊的土地上開始悄然萌發出另一種生機。
而劉珩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清楚,刀槍可以用來誅殺羌人盜匪,可以用來斬殺貪官豪右,但絕不可以依靠刀槍治世;要想真正安定治下庶民,唯有鋤犁,方能安民一世。
讓杜畿走馬上任“勸農督郵”,手握籍沒豪右的萬頃良田圖冊,就如同握住了左馮翊的命脈。
清丈田畝、分授流民之事,在杜畿雷厲風行的主持下,以驚人的速度開始運作。
首先按照劉珩的規劃,將高陵、池陽、萬年三縣作為試點縣,那些從流民中招募,而後經過簡單培訓的“勸農吏”,帶著郡府簽發的田契和嶄新的農具,深入鄉野。
杜畿親自坐鎮,每日案牘勞形,處理著堆積如山的田界糾紛、水源分配,他秉承劉珩“公允、迅速”的鐵令,行事果決,對於部分豪右殘餘的怨懟毫不在意,更不憚得罪試圖上下其手的胥吏。
整個左馮翊數萬流民得到了安置,各縣豪右在劉珩的鐵腕手段下紛紛收起了爪牙,左馮翊開始呈現出一種勃勃生機……
但這僅僅隻是開始,劉珩的目光早已不在那一季或一年的收成上了。
他知道那位穩坐洛陽的皇帝叔叔時日不多了。如今的自己尚且沒有能力與何進張讓等人正麵掰手腕,一旦靈帝駕崩,有些事情絕非是如今的他能阻止的。所以隻能早做計較,爭取在天下大亂之前攢更多的本錢,才能儘早的結束這個操蛋的亂世。
儘可能的防止兩晉舊事的發生,書本中改了又改的短短四個字,最終被改成了平淡溫和的“民族交融”!試圖將那段不堪回首血腥殘忍的歲月掩埋,變成一種光輝偉岸的曆史趨勢,劉珩接受不了所謂的“交融”!接受不了中原沃野上禽類遍地,接受不了被迫“衣冠南渡”後的開發江南,他要讓北方的胡狗不敢南下,一如昔年冠軍侯封狼居胥,匈奴人最終在大漢鐵騎的鞭笞下倉皇分裂、西逃……
……
郡府後堂,劉珩與鄭渾、杜畿、新征辟的決曹掾法衍、以及被破格提拔為郡府“戶曹史”的寒門才俊張既等人展開了一場決定左馮翊未來的密議。
“授田隻是活民第一步。”
劉珩的手指敲擊著木案,目光掃過眼前幾位風格迥異卻皆具實乾之才的屬下:“要讓這地真正養人,生出更多的糧食,養出更多的兵,靠老法子不行。”
法衍,這位法真之子,法正之父!是的,蜀漢的法正法孝直,隻不過如今的法正還隻是個九歲的孩童,當劉珩第一次見到九歲的法正時,內心是有些奇妙的,他不知道這個比自己年幼了近十歲的蜀漢名臣日後會不會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被征辟而來的法衍,為人性情剛直,精研律令,更難得對農事亦有涉獵,他沉聲道:“主公明鑒,關中之地,百姓多沿襲粗放輪休的法子,地力易竭。衍曾聞武帝時有‘代田法’,溝壟輪換,可保地力不衰。若能於官田、新授之田先行推廣,選壯實良種精耕細作,輔以糞肥,畝產或許可增三成!”
張既心思縝密,立刻補充道:“推廣需要有章法,可先選幾處官田作為‘樣田’,由郡府派良匠指導耕作,秋收時再令各鄉三老、裡正及農戶代表觀之,以實績服人。同時,還要嚴令各鄉裡正,督勸農戶選穗大粒飽者留種,郡府可設‘良種倉’,以平價或租借方式供給無力自留之民戶。”
劉珩眼中閃過讚許:“好!法曹掾主推代田法、選良種;張既,你心思細,負責製定推廣章程,督建樣田,管理良種倉事務。至於水利…”
他起身走到輿圖前,手指劃過涇、渭、洛三水及其支流脈絡:“如今左馮翊百廢待興,大渠恐怕難成,但是小陂小堰、引水溝渠,可以遍地開花!同時再以‘保境安民,興修水利’為名,征發民夫,以工代賑!凡參與興修者,可免部分徭役,或得糧米補償。所需錢糧,就從抄沒之資中出!杜督郵,此事由你總攬協調,務必使水利通達,澤被新墾之田!”
杜畿肅然領命:“畿必竭儘全力!然……主公,如今右扶風因邊章韓遂之亂,多有流民至左馮翊,安置流民亦耗費巨大,此三項並舉,恐非長久之計,需有穩固財源。”
劉珩笑了笑:“抄家所得,能解一時之渴。長久之計,在於‘屯田’!陳叔至!”
侍立一旁的陳叔至踏前一步:“末將在!”
“著你部於高陵以北、洛水西岸,擇水草便利、地勢平緩之處,築‘安民堡’!招募流民青壯,編為屯田軍戶!半兵半農,閒時操練,戰時為兵!所墾之田,頭年免賦,次年起納三成,餘者自留!郡府提供耕牛、糧種、鐵器!此為軍屯之基!”
“末將領命!”
陳叔至眼中精光一閃,深知此任之重。
“文公,你負責將屯田之事擬出一個章程,從旁調度,與叔至共同負責此事!”
“諾!”
整頓吏治則是左馮翊當下的另一件大事。法衍就任決曹掾,他精通律法,性情剛烈,對郡府積壓的陳年舊案、豪右勾結官吏欺壓良善的訴狀,來者不拒。耿氏、韋氏依附之小族,凡有不法,皆被法衍揪出,按律嚴懲,毫不容情。
一時間,郡府衙門前喊冤告狀的百姓絡繹不絕,法衍秉公斷案、不避權貴的名聲迅速傳開。
郡中殘餘的胥吏豪右,麵對這個不講情麵、隻認律法的“冷麵判官”,無不戰戰兢兢。
劉珩則坐鎮幕後,對法衍的鐵麵無私給予了絕對支持,凡有膽敢阻撓、說情甚至威脅者,徐晃的貫石斧便是最好的回應。左馮翊的官場風氣,在鐵腕與律法的雙重滌蕩下為之一清。
與此同時,“保境安民”成了劉珩發展武裝力量最好的幌子。
羌亂雖然暫退,隨之而來的是小股流寇和趁亂崛起的山匪盜賊,部分流寇山匪經過多年盤踞,在左馮翊已經成了地方大患。
再加上中平二年三月開始,韓遂等人率領數萬騎兵打著誅殺宦官的旗號入寇三輔,右扶風已經成了戰場。
皇帝雖然先後派左車騎將軍皇甫嵩和中郎將董卓征討,但是二人都無功而返,這也導致了邊章、韓遂等實力進一步擴大,號稱有十萬之眾,天下為之騷動。
雖然記憶中韓遂等人沒打到左馮翊,但是隨著劉珩的到來,曆史已經有些偏差了,必須要早作準備以防萬一!
徐晃被劉珩委以重任,以郡兵名義,在耿、韋、杜三家默許甚至提供部分錢糧的“讚助”下,開始低調招募、嚴格訓練一支真正的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