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後,飛機穩穩降落在江家私人島嶼的跑道上。
艙門開啟,一股與內陸截然不同的濕熱空氣灌入機艙,海風的鹹腥與熱帶植物的異香糅合在一起,裹挾著每一個踏上這片領域的人。
島嶼的全景在眼前徐徐展開,高大的椰子樹和棕櫚樹分散四周,陽光穿透樹冠在沙灘投下斑駁的剪影。
更遠處是閃爍著碎鑽光芒的碧藍海天,細軟的白沙灘將蔥鬱的綠與深邃的藍隔成一道涇渭分明的風景線。
眼前的景象與衛蓮在係統空間中看到的“海島天堂”藍圖有著驚人的相似度。
他深吸一口氣,期盼已久的海洋氣息灌入肺腑,心臟好似被某種陌生的情緒輕輕撥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平複下來。
因為他知道,這裡並非終點。
這是彆人的領地,是他執行任務的場所。
停機坪旁泊著輛黑色商務車,車門邊,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江懷琛。
江氏帝國的前任掌舵人,江沅與江妄的父親。
可即便他現在坐著輪椅,身上那股久居上位、執掌乾坤的威嚴氣場也並未減弱分毫。
江懷琛的麵容與江懷瑾有五六分相似,卻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間刻著深深的皺紋,眼神裡透著股歲月沉澱的冷峻和疲憊。
那是一種長期被病痛侵蝕卻竭力維持著鋼鐵意誌的強大氣場。
看到飛機降落,江懷琛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江沅。
他眼神裡並沒有傅謹言的溫柔寵溺,隻有一種對待下屬的嚴苛和評估,不帶任何私人感情。
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江沅的歸來。
隨即,他的視線轉向江妄。
眼裡的是一視同仁的審視,但其中又夾雜著幾許更深層次的類似遺憾的情緒。
隻是這波情緒被他掩飾得極好,最終化作與對待江沅時相差無幾的嚴厲。
江懷瑾快步上前,俯下身與兄長耳語了幾句。
兄弟倆低聲交談,帶著一種外人難以介入的默契氛圍。
交談間江懷琛的目光偶爾掃過一旁的傅謹言,兩人也隻是極為客套地點了點頭,眼神交彙時毫無波瀾,如同兩個剛認識不久卻要各自完成既定程序的陌生人。
家族聯姻的本質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傅謹言徑直走向江沅,母子倆互相噓寒問暖,再次將江妄排斥在外。
江妄沉默著站在遠處,望著父親、母親和哥哥那表麵和諧實則壁壘分明的相處方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但眼眸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沉得更深了。
作為隨行人員的衛蓮和伊娃默不作聲地跟在江家人後方。
離開停機坪前,伊娃小聲嘀咕了一句:“嘖,這家子人……比拆彈還費勁。”
衛蓮沒有回應,隻是將島上建築物的分布、道路的走向以及安保人員的部署位置等信息默默記在心裡。
……
夜幕降臨,這座江氏私有的海島煥發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絢爛光彩。
環繞海灘的彆墅群燈火輝煌,彙成一條沿著海岸線蔓延至遠方的發光帶。
室內,悠揚的古典樂曲聲聲入耳,巨型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宛如白晝,穿著筆挺製服的侍者們托著銀盤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之間穿梭。
這是一場維係整個江氏家族網絡,展示財富與影響力的盛宴。
彆墅外,麵向沙灘的區域被布置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椰子樹上纏繞著絢爛的彩燈,巨大的篝火堆在沙灘中央熊熊燃燒,發出劈啪聲響。
震耳欲聾的流行音樂取代了優雅的古典樂,江氏年輕一代的子弟們在這片喧鬨之中儘情釋放著活力。
穿著比基尼和沙灘褲的少男少女們在舞池中扭動身體,嬉笑打鬨。
其中不乏性格沉穩些的年輕人,他們聚在露天吧台旁舉杯暢飲,氣氛融洽。
一直遠離人群的江妄也被他熱情過度的三姑奶奶找到了,並且被硬推著湊到了這片喧囂之地的邊緣。
“妄妄!去啊!跟年輕人一起玩!彆老悶著!”三姑奶奶拍著他的背,試圖把他推進舞動的人群。
可江妄就像一根釘死在沙灘上的木樁,整個身體紋絲不動,他穿著與周圍人群衣著格格不入的t恤長褲,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那些原本玩得正嗨的旁支子弟們發現江妄的到來,尤其是目光觸及到他時,臉上的笑容霎時僵硬,舞步也下意識地收斂了許多。
他們小心翼翼地與江妄保持著距離,隻敢用極低的聲音互相交談:
“看到了嗎?還真被三姑奶奶推來了……”
“嘖,誰敢跟他玩啊?聽說上次有個分家的不懂事,背後議論他,被他聽到直接打斷了兩根肋骨……”
“噓!小聲點!彆讓他聽見!他看人的眼神太嚇人了……”
“不過,你們說他平時都乾什麼?不會真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殺人吧?”
“誰知道呢?離遠點總沒錯……”
細碎的議論穿插在樂曲聲裡,隱隱約約,卻足以讓江妄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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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妄好似完全不在意,或者說,他早已麻木。
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立在那裡,目光空洞地望著遠處跳躍的篝火,仿佛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
此時的衛蓮正站在彆墅露台的陰影處,不經意間看向派對所在的區域,視線掃過那片海灘時自然也發現了站在人群外圍的江妄。
就在這時,一陣淡淡的雪茄香氣夾雜在海風裡飄了過來。
江懷瑾端著酒杯走到衛蓮身後。
“很熱鬨,不是嗎?”
江懷瑾臉上依然掛著那種隨和卻深不可測的笑容,目光也隨著衛蓮視線的方向望著沙灘上的人群,最終落在江妄孤零零的背影上:“可惜,熱鬨是他們的。”
衛蓮沒有接話,隻是微微側身,表示自己在聽。
江懷瑾沉默了片刻,指尖輕輕摩挲著杯壁,似在斟酌詞句。
海風將他平日一絲不苟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反而增添了幾分真實感。
“衛蓮。”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目光灼灼地轉向衛蓮,眼神裡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坦誠和認真,“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對‘黑夜王座’那個地方情有獨鐘嗎?”
衛蓮眼神微動,有些意外於這個開場白。
江懷瑾笑了笑,表情少了幾分平時刻意偽裝的溫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嘲和釋然:“不僅因為它是我和幾個朋友年輕時打下的‘江山’,能帶來可觀的收益,更因為……”
“在那個地方,能看到最原始的力量碰撞,看到人性最赤裸的欲望和掙紮,很真實。”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看到了更久遠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