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上的操場人滿為患,籃球撞擊地麵的悶響,鞋底摩擦塑膠跑道的摩擦聲,此起彼伏的呼喊,交織成一片。
陽光炙烤著空氣,蒸騰起一股混合著汗味的熱浪。
江妄那句“走吧”話音剛落,就率先邁開步子,朝著通往教學樓的小徑走去。
他步履沉穩,間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仿佛周圍鼎沸的人聲隻是無關緊要的背景雜音。
衛蓮亦步亦趨,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穿過奔跑跳躍的人影,走向邊緣相對安靜的區域。
高三的體育課自由活動的時間居多,此刻的操場更像是上演著一場無序的狂歡。
就在衛蓮的視線掠過籃球場邊角那堆散亂放置的水瓶和毛巾時,腳下突然傳來一聲硬物被踩中的脆響。
他腳步一頓,低頭看去。
塑膠跑道的縫隙裡夾著一個金屬物件。
衛蓮蹲下身,將它拈了出來——是一個鑰匙扣。
主體是一個小巧精致的籃球模型,表麵鍍著象征宇宙星空的深藍漆麵,上麵清晰地印著一個衛蓮曾在體育新聞裡見過的標誌——銀河籃球隊gaaxyhoopers),世界頂級職業籃球聯賽的傳奇隊伍。
這顯然是該隊的官方紀念周邊。
而籃球模型下方連接著一個圓形的皮質扣環,邊緣用激光刻著三個小字:厲書揚。
衛蓮的目光在那名字上停留了幾秒。
他直起身,視線掃過不遠處塵土飛揚的籃球場。
場上的少年們正在進行激烈的球賽,揮汗如雨。
然而,他並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曾經如小太陽般耀眼,如今卻深陷泥沼的高大身影——厲書揚。
江妄察覺到衛蓮的停頓,也轉過身,目光落在衛蓮手中的鑰匙扣上,眉梢輕挑了一下,但他沒說話,隻是靜靜等著。
衛蓮的目光在場邊搜尋,很快鎖定了一個剛被替換下場、正扶著膝蓋大口喘息的籃球隊隊員。
那男生滿頭滿臉的汗,臉色通紅,胸口劇烈起伏,顯然累得不輕。
衛蓮走了過去,將鑰匙扣遞到男生眼前:“厲書揚的。”
男生費力地抬起汗濕的臉,瞥了一眼鑰匙扣,又看了看衛蓮麵無表情的臉,眼中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複雜情緒,他喘著粗氣,指向操場另一側體育館的方向,聲音嘶啞:“休息室,他……在裡麵……”
衛蓮本想直接把鑰匙扣塞給男生讓他轉交,但看對方那副連多說一個字都困難的樣子,顯然指望不上。
他抿了抿唇,將鑰匙扣攥回掌心,轉頭對幾步外的江妄道:“等我一下。”
江妄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將雙手插回校服褲袋,隨意地靠在一棵梧桐樹乾上,目光投向遠方,姿態閒適,仿佛對衛蓮要去做什麼毫無興趣,又或者,是篤定衛蓮很快會回來。
衛蓮不再耽擱,轉身朝著體育館的方向快步走去。
穿過空曠的主館,衛蓮徑直走向角落掛著“籃球隊休息室”牌子的房間。
門虛掩著,裡麵透出昏黃的光線。
休息室不大,靠牆擺放著幾排長條木凳,凳麵被磨得油亮,角落裡堆放著一些雜亂的訓練器材和半筐籃球,燈光有些昏暗,讓整個空間顯得壓抑。
厲書揚就坐在最裡麵靠牆的一條長凳上。
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佝僂著,像一座被風沙侵蝕、行將崩塌的石塔。
曾經意氣風發、在籃球場上如同獵豹般敏捷的身影,此刻隻剩下沉重的軀殼。
厲書揚身上穿著博遠高中的校服,拉鏈敞開著,裡麵的球衣領口有些歪斜,沾著不明汙漬,頭發油膩地貼在額前,眼下是濃重得化不開的青黑,臉頰似乎也凹陷了些許,透著一股被酒精和放縱掏空的虛浮感。
他低垂著頭,眼神空洞地望著自己腳邊地麵一塊翹起的塑膠地板邊緣,仿佛那裡藏著什麼宇宙的終極奧秘。
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近乎腐朽的萎靡氣息,與門外操場上那些奔跑跳躍、生機勃勃的身影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衛蓮走到他麵前,身體擋住了門口透進來的光線,在厲書揚腳前投下一片陰影。
厲書揚遲鈍地抬起頭。
當看清來人是衛蓮時,他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沒有驚訝,沒有疑惑,甚至連一絲基本的情緒波動都沒有,就像兩潭死水,毫無生氣地映出衛蓮的影子。
他的嘴唇乾裂起皮,微微動了動,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衛蓮攤開手掌,將那枚銀河隊的鑰匙扣遞到他眼前,籃球模型的深藍漆麵在昏暗光線下反射出一點微弱的光澤。
厲書揚的目光落在鑰匙扣上,在那熟悉的銀河隊標誌和他自己的名字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鐘。
然後,他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咕噥,重新低下頭,視線再次投向那塊翹起的地板邊緣。
“扔了吧,”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疲憊和自暴自棄,“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語氣,平淡得如同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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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蓮的眉頭狠狠蹙緊了一瞬。
一股源自雇傭兵生涯本能的輕蔑和厭惡,瞬間湧上心頭。
在刀山火海裡爬出來的衛蓮看來,隻要還喘著氣,天就塌不下來!斷手斷腳、腸穿肚爛的絕境他都見過、經曆過,隻要有一口氣在,總能找到活路,總能想辦法爬起來。
眼前這個四肢健全、曾經擁有過人天賦的少年,僅僅因為一些在他看來完全可以解決的困境,就如此徹底地放棄自我,像一灘爛泥般癱在這裡,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懦夫!
衛蓮的眼神瞬間變得寒意刺骨,看著厲書揚那副毫無生氣的頹廢樣子,隻覺得連多待一秒都是對自己時間的浪費。
他不再試圖將鑰匙扣塞給厲書揚,而是手腕一翻,將那枚小小的金屬物件“啪”地一聲,不偏不倚地丟在了厲書揚身旁空著的長凳上。
清脆的撞擊聲在寂靜的休息室裡格外刺耳。
“如此輕易就被打倒,這個鑰匙扣對你而言確實毫無意義。”衛蓮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再施舍給凳子上的人形垃圾,說完便乾脆利落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就在他轉身邁出第一步的瞬間——
【宗師積分:+1】
視野的角落裡,那行銀色的數字,極其突兀地、清晰地向上跳動了一個點!
衛蓮的腳步猛地一頓。
一股強烈的錯愕瞬間攫住了他,甚至讓他硬生生止住了離開的步伐。
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目光如炬,再次射向長凳上那個依舊低垂著頭、仿佛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的頹廢身影。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