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的晨風卷過博遠高中空曠的操場,刮得光禿禿的梧桐枝椏嗚嗚作響。
高三7)班教室的窗戶緊閉,隔絕了室外的大部分喧囂,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細碎的翻書聲。
陽光透過窗棱斜射進來,在衛蓮攤開的數學練習冊上投下明亮的方塊。
他垂著眼,視線落在那些複雜的公式和幾何圖形上,但眼神卻穿透了紙頁投向某個更遙遠的地方。
迷夜cub那混濁到令人反胃的空氣,厲書揚鏡中絕望扭曲的臉,周子期在卡座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輪廓……
最重要的,是陳國強那條在陰影裡蠕動的肥碩毒蟲。
這些畫麵如劇毒的藤蔓,在他腦海裡瘋狂纏繞滋長。
殺意。
冰冷、粘稠、帶著鐵鏽腥氣的殺意不受控製地從他每一個毛孔裡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並非一時衝動的憤怒,而是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搏殺後對潛在威脅根植於骨髓的近乎本能的毀滅衝動。
這具年輕的身體裡終究承載著一個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雇傭兵的靈魂。
他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不再是那個成績優異,偶爾顯露格鬥技巧的安靜寡言的少年。
此時的衛蓮就像是一把被強行按回鞘中的絕世凶刃,鋒銳無匹的戾氣透體而出,逸散在空氣中。
周圍幾排座位的同學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和壓抑,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和動作。
教室門被推開,帶進一股室外的冷風。
江妄走了進來。
他神情淡漠,眉宇間還殘留著處理家族事務留下的些許疲憊,他走向自己座位時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旁邊的衛蓮。
下一秒,江妄的腳步猝然頓住。
殺氣!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不是錯覺!
江妄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滿全身,激得他汗毛倒豎。
隻見衛蓮依舊維持著垂眸看書的姿勢,側臉線條在晨光下顯得異常冷硬。
但那雙眼睛……
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更像是兩潭浸泡過無數亡魂的深淵血池。
一種粘稠到近乎實質的毀滅欲望如同惡魔的利爪,瞬間攫住了江妄的咽喉!
江妄毫不懷疑,就在剛才進門的一刹那,隻要自己流露出任何一絲可能被解讀為威脅的動作或意圖,衛蓮會毫不猶豫地暴起,用最原始、最直接、也最殘忍的方式擰斷他的脖子!
這是真正的,來自地獄的眼神。
江妄自認見過血。
江家老宅演武場上對自己進行一對多格鬥訓練的教練,和二叔一起處理過的“不聽話的家夥”,甚至是曾作為國外某個殺手組織成員的伊娃……
那些人身上都帶著血腥氣,眼神銳利或陰鷙。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此時的衛蓮這樣將殺戮本身演繹成一種如此純粹、如此冰冷、仿佛呼吸般自然的本能!
伊娃的眼神是職業殺手的漠然,而衛蓮……他眼底翻湧的是屍山血海沉澱下來的死寂,是經曆過無數次背叛和絕境反殺後對敵人生命居高臨下的蔑視!
衛蓮所經曆過的到底是什麼?
那絕不僅僅是簡單的格鬥訓練或者保鏢任務,他到底……是從怎樣殘酷的修羅場裡爬出來的?!
江妄僵在原地,後背的衣襟被冷汗浸得濕透,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臟狂跳的轟鳴聲。
一種發自本能的恐懼感湧上心頭,讓他第一次在這個同齡人麵前感到了顫栗和對自身渺小的認知。
就在江妄快要撐不住之時,衛蓮也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失控。
他無聲地吸了一口氣。
就在那口帶著寒冬冷冽的氣息灌入肺腑的瞬間,他眼底那片翻騰不息的陰霾被強行抹平,再無蹤跡。
殺意如退潮般迅速收斂、隱匿。
再睜開時,眼眸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無波,如深秋的湖麵,不起一絲漣漪,仿佛剛才那令人肝膽俱寒的凝視隻是江妄極度疲憊之下產生的幻覺。
但江妄很清楚,那不是幻覺。
他被冷汗打濕的衣襟和仍然狂跳不止的心臟就是最真實的證明。
衛蓮的目光在江妄那張失血般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讀取到了對方眼底殘留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他不打算解釋,也沒有試圖掩蓋。
沒必要。
眼前的江妄,再狠戾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有憤怒,有迷茫,有對力量的渴望,也有對既定命運的不甘和掙紮。
但他還不夠“絕”。
江妄是一把被強行套上刀鞘的利刃,鋒芒畢露卻總被無形的絲線牽扯著方向。
但衛蓮不同。
殺戮本身,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需要排斥或恐懼的東西,那隻是達成目標的一種手段,一種如呼吸般自然的生存技能。
他排斥的,從來都隻是成為彆人手中的那把沒有意誌的刀。
但如果,揮刀的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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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刀鋒所指的恰好是威脅自身性命、阻礙自身目標的障礙呢?
前世哥倫比亞堡壘裡灼熱的氣浪,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生命如同垃圾般被人隨意抹殺的極致痛楚和憤怒在衛蓮心底再次灼燒起來。
他這條命,從地獄裡爬回來,就隻屬於他自己。
就算要死也隻能由他自己來決定終結的方式和時間,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來打這個主意!
陳國強,陳家,那條躲在江家陰影下卻對自己齜出毒牙的肥蟲已經觸碰到了這條絕對的底線。
所有線索在衛蓮腦海中串聯、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