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蓮又熬過了兩天形同癱瘓任人擺布的日子。
每一日,都像是把他在雇傭兵生涯中淬煉出的鋼鐵意誌架在火上炙烤。
吃飯,喝藥,洗漱,甚至……連解手這等最私密之事,都需依賴司玉衡那雙本該隻握著長劍的手。
每當司玉衡麵無表情地遞來便溺用的夜壺,或是扶著他那具綿軟無力的身體挪動位置時,衛蓮都感覺自己的尊嚴被扔在泥地裡反複踐踏。
他緊咬著後槽牙,拚命麻痹自己的感官,強烈的屈辱感洶湧而至,衝擊著他每一寸神經。
“……還要多久?”衛蓮的聲音帶著極力壓抑的暴躁。
他目不轉睛地盯住剛剛放下藥碗,正用一方雪白絲帕慢條斯理擦拭指尖的司玉衡。
司玉衡的動作並未停頓,將那方帕子折得棱角分明,而後抬眸,目光落在衛蓮因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丹田氣感已有萌動之象。”他的語氣毫無波瀾,“比預想快些,耐心。”
這回答不痛不癢,讓衛蓮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耐心?耐心是多久?
尤其是當他感受到丹田深處那點微弱卻無比頑強的搏動,試圖頂開冰層破土而出時,這種被束縛在病榻上的無力感就讓他止不住的焦躁欲狂!
然而,司玉衡身上的變化,卻在這日複一日的照料中悄然發生。
最初幾日,每每觸碰過衛蓮的身體或衣物後,他都會立刻跑回自己房間,近乎瘋狂地搓洗雙手,一遍又一遍。
那雙手被搓得通紅破皮的景象,衛蓮在昏沉中瞥見過。
可漸漸地,他洗手的頻率降低了。
司玉衡為他換藥、喂食後,雖然依舊會淨手,動作卻從容了許多,甚至偶爾會隔著絲帕探一下他額頭的溫度,再自然地收回。
衛蓮靠在床頭,目光複雜地掃過司玉衡近在咫尺的側臉。
燭光跳躍,在他冰雕玉砌般完美卻總是帶著料峭寒意的輪廓上暈染出柔和的光暈。
這張臉……
似乎少了幾分隔絕塵寰的疏離,透出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屬於活人的氣息?
這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便被衛蓮強行掐滅。
他寧願相信是自己太過虛弱而產生了幻覺。
思緒轉回眼前的危局,衛蓮的表情瞬間沉冷如鐵。
即使命案現場漏洞頗多,但錦繡山莊已認定他是屠戮其門人的凶手,這口黑鍋扣得又狠又死——此時他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人前,無異於將自己變成一塊活靶子,點燃錦繡山莊積壓的怒火。
那夥人根本不在乎真相,要的隻是一個能下得了台階的交代和一個發泄怨氣的出口。
至於唐門……
衛蓮想到唐晰,想到唐晰送給他的那把短刀,眼神微動。
唐門必會護短,不惜代價。
可一旦他現身,唐門與錦繡山莊本就緊繃的對峙會立刻演變成不死不休的全麵衝突。
風間霧和羅刹教,正躲在暗處等著看這場好戲。
現在這樣無疑是最好的局麵。
他“畏罪潛逃”,行蹤成謎。
錦繡山莊找不到人,隻能對著空氣揮拳,唐門雖聲譽受損,卻也不必立刻卷入血腥廝殺。
他擔心的從來不是連累誰,而是純粹的麻煩——被一群紅了眼的仇家追著打,太蠢,也太浪費時間。
他的目標清晰無比:
恢複力量,找出風間霧,揪出羅刹教的尾巴。
然後……
像在第一個世界對付陳國強那樣,用最直接、最徹底的方式,斬草除根!
殺意在衛蓮眼底無聲凝聚。
風間霧那張病態興奮的臉,羅刹教陰魂不散的忍者……那些畫麵在他心中反複碾過,激起嗜血的回響。
但在此之前……
他用力攥了攥依舊酸軟無力的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他必須更強!
強到足以碾碎一切阻礙!
窗外風雪交加,簌簌地撲打著窗紙,司玉衡不知何時已退了出去。
衛蓮閉上眼,不再徒勞地掙紮起身,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丹田。
那一點搏動,比昨日更清晰了些。
在隻有衛蓮能看到的視野中,代表宗師成就的銀色數字已經很久沒有跳動過了——
【宗師積分:179】
之前在成都府時還能正常獲取衛聽瀾和徐嬌嬌的積分值,但是……
自從那次在古蜀國地宮暈倒後,宗師積分就再也沒有增加過了。
……
司玉衡回到自己房間。
他習慣性地走向角落的銅盆架,盆中的清水倒映著他漠然的神情。
他挽起袖子,將手浸入水中。
指尖殘留的皮膚觸感並無記憶中那種揮之不去、黏膩汙穢的惡心感。
這個念頭讓司玉衡的動作猛地一滯。
他低頭看著水中的雙手,清澈的水流滑過指縫——沒有那種恨不得將皮膚搓裂的衝動。
僅僅隻是習慣性地,象征性地清洗幾下,便覺得足夠了。
這改變讓他自己也感到陌生。
是因為習慣了?
還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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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象是衛蓮?
司玉衡心底劃過一道漣漪,他想起滄浪盟壽宴上那個在混亂中毫不猶豫將解藥拋向武當陣營的身影;想起在終南山坳的密林裡那具氣息奄奄卻依舊狂奔向前的身體;想起這幾日,那張蒼白臉上寫滿屈辱卻不得不隱忍的倔強……
作為武當弟子,司玉衡心性澄明如鏡。
他深知,唐門與錦繡山莊一旦開戰,整個中原武林都無寧日。
對於這點,他無法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