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蓮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一陣極具穿透力的喧嘩穿透了門板,硬生生將他從深不見底的沉眠中拖拽出來。
“小衛!小衛!”
那聲音如響雷般洪亮,帶著不顧一切的焦灼和……熟悉得讓人頭疼的咋呼。
衛蓮眼皮艱難地掀開一道縫隙,刺目的光線讓他立刻又閉了回去。
他蹙緊眉頭,腦子艱難地轉動,試圖將這聲音與記憶中的某個身影對應起來。
徐嬌嬌?!
她怎麼會在這裡?
撐著酸軟欲裂的身體坐起,動作牽扯到遍布全身的細碎傷口,激起一陣密集的刺痛,卻也讓衛蓮徹底清醒過來。
門外那聲嘶力竭的呼喚還在繼續,夾雜著衛聽瀾試圖勸解的無奈聲音,以及玄風、玄石明顯有些慌亂的阻攔。
衛蓮深吸一口氣,壓下疲憊和被打擾的不快,赤著腳走到門邊,拉開了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徐嬌嬌那魁偉如山的背影——她正激動地揮舞著大手嚷嚷,試圖撥開攔在身前的玄風和玄石:“讓開讓開!我找小衛!他是不是在裡麵?是不是出事了?”
玄風一臉苦相,玄石則漲紅了臉,兩人合力才勉強擋住徐嬌嬌那身駭人的蠻力,但還是被推得連連後退。
段杭滿臉驚愕地站在稍遠處,山羊胡子翹著,顯然被這“壯漢撒潑”的場麵震得不輕。
衛聽瀾站在徐嬌嬌側後方,一手按著額角,一手徒勞地拉著徐嬌嬌的胳膊,臉上除了深深的無奈之外還透著長途跋涉後的風塵之色。
就在衛蓮探出頭的瞬間,背對著門口的徐嬌嬌仿佛背後生了眼睛,猛地轉過身——
“小衛!”
那張黝黑粗獷且沾著塵土和汗漬的臉上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眼睛裡麵迅速蒙上一層水光。
緊接著,徐嬌嬌張開雙臂,壯碩的身軀帶著一股強勁的風壓朝著門框裡的衛蓮就撲了過來!
衛蓮瞳孔一縮。
剛從睡夢中蘇醒的神經還來不及調動身體閃避,那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已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看清徐嬌嬌激動時鼻孔翕張的弧度,以及她胸前那兩塊門板般厚實的胸肌——這要是撞實了,怕不是要當場暈過去!
完了……
就在衛蓮絕望之際,一隻手忽然探出,抓住他的胳膊向後一拽!
“當心!”
衛聽瀾心急如焚地呼喊道。
幸虧衛聽瀾施救及時,衛蓮被他帶得向側麵踉蹌兩步,有驚無險地避開了徐嬌嬌炮彈般的擁抱。
徐嬌嬌撲了個空,猛烈的慣性讓她衝前幾步才刹住,差點一頭撞在門框上。
“哎喲!”徐嬌嬌穩住身形,扭過頭,臉上是劫後餘生的委屈和更加洶湧的控訴,“衛聽瀾你拽他乾嘛?我差點撞門上了!”
她指著衛蓮,聲音又拔高了一個調,“小衛!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苦哇!”
衛蓮被衛聽瀾拽著胳膊,好不容易站定身形,目光在徐嬌嬌那張喜怒交加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轉向旁邊的衛聽瀾。
衛聽瀾青色的錦袍下擺沾滿了泥點,束發的玉冠也有些歪斜,平日裡總是噙著三分笑意的臉上除了久彆重逢的喜悅之外還蒙一層失而複得的忐忑。
他握著自己胳膊的手指收得很緊。
其實衛蓮現在睡意未散,腦子還有點混沌,再加上徐嬌嬌這石破天驚的一鬨,思維像是生鏽的齒輪,運轉得異常艱難。
他看著眼前風塵仆仆、形容狼狽的兩人,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你們……”他的聲音還帶著久睡後的乾啞。
“我們怎麼了?”徐嬌嬌立刻截斷他的話頭,憋了好久的委屈一齊湧上心頭,“你倒好,一聲不吭就沒了影!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
她撅著嘴,眼中泛起水光,“唐晰門主那樣的人,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為了找你,硬是克服了那要命的社恐,衝出來兩次了!”
“衛聽瀾急得嘴上燎泡,厚著臉皮求他爹南漳王,動用了王府的探馬司,把尋人啟事撒得滿天下都是!”
徐嬌嬌劈裡啪啦說個不停,仿佛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辛酸吐露殆儘,“我倆一接到唐門探子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往這鳥不拉屎的西南邊陲趕!”
“風餐露宿啊小衛!啃那硬得能崩掉牙的乾糧,喝帶著土腥味的溪水,睡在荒郊野嶺喂蚊子……你看看我這臉!”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臉頰,“都糙成砂紙了!我上輩子可是個靠臉……靠吃飯過活的吃播博主啊!這簡直是酷刑!慘無人道的酷刑!”
她越說越激動,眼睛裡真的滾出兩顆豆大的淚珠,順著沾滿灰塵的臉頰滑下,衝出兩道泥痕。
那畫麵極具衝擊力——
一個肌肉虯結的壯漢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樣,對著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哭訴,哭得眼淚汪汪。
玄風和玄石徹底傻眼了,僵在那裡像兩座石雕。
玄石甚至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雨林的瘴氣毒壞了腦子,出現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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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杭更是倒抽一口涼氣,手指顫巍巍地指著徐嬌嬌,顯然被這驚世駭俗的景象衝擊得三觀儘碎。
好在衛聽瀾的情緒比徐嬌嬌穩定得多,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衛蓮,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笑意的眼睛裡盛滿了後怕和慶幸。
此時此刻,所有的擔憂、焦慮、千裡奔波的疲憊,最終都化作了最樸素的幾個字:
“你沒事就好!”
話音落下,衛聽瀾也張開手臂,並非徐嬌嬌那種鋪天蓋地的熊抱,而是以男性之間的沉穩姿態,重重地摟了一下衛蓮。
這擁抱短暫卻溫暖。
衛蓮的身體在衛聽瀾手臂落下的瞬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雇傭兵生涯的慘痛經曆讓他對任何肢體接觸都帶有天然的排斥。
然而這一次,那排斥的力道僅僅在肌肉表層繃緊了一瞬便消弭殆儘了,他任由衛聽瀾那帶著體溫和塵土氣息的手臂壓在了自己肩頭。
他以為自己早已心硬如鐵,冷血如冰。
他拒絕與任何人建立過於緊密的聯係,他所有的行為都指向性明確:
積分,沙灘小島;變強,鏟除威脅。
接近徐嬌嬌是為了利用她獲取積分;結識衛聽瀾是為了學習內力,掌握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資本;拜唐晰為師是看中他深不可測的力量和唐門的資源,為了更快地變強。
留在武當後山更是赤裸裸的利益權衡,在積蓄足夠力量之前躲避羅刹教和錦繡山莊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