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封天霸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強打精神在演武場相送。
他的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卻斬釘截鐵:“希微真人,唐門主,老夫這邊把門裡積壓的雜事料理乾淨就立刻點齊人手,快馬加鞭趕去少林,絕不會誤了武林大會!你們先行一步!”
衛聽瀾搖著折扇,笑吟吟地與封家父子寒暄道彆。
徐嬌嬌揉著吃得滾圓的肚子,大大咧咧地揮手,玄風、玄石也稽首行禮。
車輪轆轆,馬蹄聲穿透夔州府清晨的薄霧,將狂刀門風格豪放的院落甩在身後。
車廂裡,氣氛徹底鬆弛下來。
玄石揉著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很快又活泛起來,湊到同樣愛說愛笑的徐嬌嬌身邊。
這兩人一個年輕跳脫,一個心直口快,加上衛聽瀾這個長袖善舞、深諳人情世故的,很快便湊在一處,嘰嘰喳喳聊開了。
但徐嬌嬌和玄石的聒噪絲毫影響不到那邊的三人:
衛蓮抱著臂閉目養神,仍是那副懶得搭理任何人的冷淡模樣,從不參與討論;而唐晰更是對一切社交活動退避三舍,活像個裹在披風裡的假人;司玉衡端坐如鬆,眼簾微垂,周身散發著拒人千裡的寒氣。
“冰山三人組……”衛聽瀾用扇骨輕輕敲了敲掌心,無聲地歎了口氣。
若非有徐嬌嬌和玄石這兩個活寶,這一路從蜀中到中原,怕是要被這三位聯手凍斃在途中。
車馬一路向東,越是靠近中原腹地,官道上的車馬行人便越是稠密起來。
行至商州地界,距離嵩山少林已不算遙遠,路上便時常可見佩戴著各色門派標記的江湖人物,或騎馬,或乘車,或三五成群徒步而行,方向俱是嵩山。
“快看!那是點蒼派的標記!”玄石眼尖,指著不遠處一隊策馬而過的勁裝漢子,他們衣襟上繡著小小的山巒雲紋。
聞言徐嬌嬌也興奮地探頭望去。
衛聽瀾搖著扇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看來,武當另外幾位道長的行動也是成效斐然,各路人馬彙聚嵩山,此番武林大會總算有了些群雄響應的氣象。”
玄風穩重地點點頭:“掌門真人親臨,武當四位長老齊出,分量自然不同,隻盼此番能擰成一股繩,解東南燃眉之急。”
又行數日,抵達南陽府時已是晌午。
眾人尋了家口碑不錯的街邊老店,準備嘗嘗當地有名的羊肉燴麵。
店麵緊湊,食客卻不少,多是些走南闖北的行商和風塵仆仆的江湖客,人聲鼎沸,煙火氣十足。
熱騰騰、油亮亮的燴麵端上桌,濃鬱的羊肉香氣撲鼻而來。
衛蓮剛拿起筷子,鄰桌幾個漢子的議論聲便傳了過來:
“聽說了嗎?興化府那邊,大捷啊!”一個漢子激動地拍著桌子,唾沫星子橫飛,引得周圍幾桌人都側目看來。
“真的假的?倭寇退了?”旁邊人立刻追問。
“千真萬確!”那漢子聲若洪鐘,語氣裡透著一股揚眉吐氣的暢快。
說罷灌口粗茶,潤潤嗓子繼續道:“東廠的季督主奉了禦旨,親自押著大批糧草軍械到了前線,就在前幾日,領著咱們的官軍,還有當地拚死抵抗的義民,狠狠給了盤踞在興化外海那幫倭寇一下子!”
“殺得那叫一個人仰馬翻!雖然沒全殲,但硬是把他們打退了十幾裡,搶回來好幾個被倭寇禍害的漁村鎮子!”
“當真?”另一個瘦高個眼睛一亮,“可是那位……美得跟畫裡神仙似的季昭?”
“除了他還能有誰!”漢子一拍大腿,“彆看人家模樣生得俊,那手段,那膽氣,是真不含糊!”
“親自督戰,箭矢都擦著頭皮飛過去,愣是半步不退,聽說他帶去的東廠番子也凶得很,砍倭寇跟砍瓜切菜似的,這一仗打出了威風!沿岸幾個府縣人心都穩了不少!”
“好啊!太好了!”瘦高個也激動起來,“早該這麼打了!讓那些東瀛矮子知道知道厲害!”
“可不是嘛!季督主這一來真是雪中送炭,前線將士的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鄰桌一個穿著短打的漢子也忍不住插話,臉上洋溢著振奮的紅光。
小小的麵館裡,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捷報,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多日來的陰霾也被這消息衝淡了幾分,連碗裡的燴麵都顯得更香了。
玄石聽得熱血上湧,眼睛亮得驚人,對著玄風道:“師兄,你聽見沒?季督主打退了倭寇!咱們得快點,等武林大會一開就跟著掌門真人殺奔東南!把那些畜生徹底趕下海!”
衛聽瀾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緊,他猛地吸了一口彌漫著羊肉香氣的灼熱空氣,胸中那股壓抑了太久的激越之情再也按捺不住。
他的母妃當年便是代表唐門出戰,血灑抗倭沙場!
而他離家出走,闖蕩江湖,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想憑手中這把折扇攪動風雲,聚攏這天下豪傑之力,完成母親未竟之誌,護佑這海疆黎民嗎?
如今,朝廷終於派來了能戰敢戰的季昭,前線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捷報,天下英雄也正在向嵩山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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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照亮前路。
“好!”衛聽瀾聲音顫抖,卻異常堅定,“玄石道長說得對,此去少林正當其時,蓮弟……”
他看向對麵沉默的少年,眼中燃燒著灼熱的光,“你看到了嗎?這天下並非全是麻木不仁之輩!這江湖,血仍未冷!”
衛蓮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衛聽瀾因激動漲紅的臉,又掠過麵館裡一張張因捷報而煥發光彩的麵孔,最終落回自己麵前那碗升騰著熱氣的燴麵上。
他幅度很輕地點了點頭,拿起筷子,撈起一箸浸透了濃鬱湯汁的麵條,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