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衛蓮已經登上了開往帝都伊卡洛斯城的火車。
為了能利用坐車的時間看看書,他狠了狠心,購買了一張頂級車廂的票——雙人座的小隔間,柔軟的皮質座椅,與他上次選擇的廉價車廂環境有著天壤之彆。
衛蓮落座時對麵座位還空著,於是他將賽拉爾小心地放到了空座位上
賽拉爾在椅墊上轉了兩圈,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蜷縮起來,喉嚨裡發出滿意的咕嚕聲,這頂級車廂的空間和舒適度,顯然連這位嬌生慣養的貓神大人也挑不出刺來。
衛蓮沒再理會它,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本磚頭厚的《伊卡洛斯皇家學院魔法專業入學考試大綱及解析》,翻到考試結構部分,一目十行地掃過書頁上的文字。
筆試部分占據了總成績的一半分數,其中,魔法史、元素理論、魔咒學基礎、魔藥學初步、魔物辨識與應對……這些需要死記硬背的知識點占據了筆試內容的百分之六十。
但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才是真正的攔路虎——自由發揮題。
“論述題:請結合具體實例,闡述精神力強度與魔法施放穩定性之間的關係,以及如何在冥想訓練中有效提升精神力韌性。”
“案例分析:假如你是一名見習魔法師,當你在野外遭遇三階‘影爪狼’時該如何應對?請設計兩套以上的魔法組合方案,並說明施法邏輯與風險評估。”
“情景應對:假設你在探索一處古代遺跡時觸發了未知的魔法陷阱表現為空間扭曲、元素亂流),請詳述你的處理步驟和可能使用的探測及防護魔法原理,並解釋如此選擇的理由。”
衛蓮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原主威廉的記憶裡關於魔法師的信息少得可憐,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為過,而他穿越過來後,接觸過的魔法師更是屈指可數,與皇家學院那五個學生相處時間也都在趕路中度過。
他對於魔法的理解還停留在“念咒語,揮魔杖,放光波”這種最粗淺的層麵。
而這些題目要求的是對魔法體係深入的理解、靈活的運用、條理分明的邏輯表達,甚至包括身為魔法師必須具備的常識和直覺。
這百分之四十對平民考生而言是難以逾越的天塹,可對貴族子弟來說或許隻是日常討論的話題,見識的差距在起跑線上就已經拉開。
“果然,考前培訓班是唯一的選擇。”衛蓮合上大綱,將書收回空間戒指,又拿出自帶的麵包和水,沉默地吃著午餐。
他掰下一小塊肉乾,遞到賽拉爾嘴邊。
賽拉爾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嗅了嗅,才慢條斯理地叼過去,小口咀嚼著,它敏銳地察覺到衛蓮周身散發出的怨念,這是一種即將實質化的沉重壓力。
“喵嗚……”賽拉爾咽下肉乾,破天荒地沒有嘲諷,反而用尾巴尖輕輕掃了掃衛蓮放在座椅上的手背,“彆擺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魔法師這條路最難的就是從零開始。”
“但隻要你能混進去,哪怕隻是最低的見習評級,也比刀口舔血的傭兵和賞金獵人強百倍,隨便找個王公貴族當個顧問,或者給商隊當當護衛,金幣唾手可得。”
衛蓮拿起水囊灌了一口,涼絲絲的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明,他點點頭,賽拉爾說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他對搓火球、放閃電本身並沒有狂熱追求,他需要的是魔法師這個身份帶來的社會地位,資源渠道和那份體麵,這將是他在此間世界紮根並接觸更多潛在門徒和積攢宗師積分的堅實跳板。
更何況,伊卡洛斯皇家學院並非要求死讀四年,隻要完成導師課題並通過嚴苛的結業考核,提前畢業也是很有可能的。
賽拉爾滿意地“哼”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繼續它的回籠覺。
接下來的時間,衛蓮強迫自己再次翻開書本,試圖理解那些拗口的魔法術語和複雜的元素轉換圖譜。
傍晚時分,隔間的門被拉開,一個身影帶著風塵和一股濃烈的煙草味擠了進來。
來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乾瘦,穿著一套深棕色細呢外套,頭發稀疏卻梳理得一絲不苟,臉色蠟黃,眼袋浮腫,嘴角習慣性地下撇,形成兩道深深的顯得刻薄的法令紋。
他手裡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箱,一進來就挑剔地掃視著隔間,眉頭緊緊皺著。
當他的視線落在本該屬於自己的座位卻被蜷成一團的賽拉爾占據時,那兩道法令紋變得更深了。
“天殺的!”男人猛地拔高了調門,聲音尖利刺耳,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怒火,“這頂級車廂的管理是吃乾飯的嗎?怎麼讓這種臟兮兮的野貓跑進來了?臭死了,掉毛掉得到處都是!”
“乘務員!乘務員呢?給我過來,把這玩意兒立刻扔出去!”他一邊嚷嚷著一邊作勢就要伸手去抓賽拉爾。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賽拉爾雪白皮毛的刹那,衛蓮抬起了頭。
沒有任何言語,他隻是平靜地抬起了頭,視線不偏不倚地刺向那個喋喋不休的中年男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眼神。
冰冷,死寂,沒有憤怒,沒有威脅,隻有一種從屍山血海最深處沉澱下來的對生命的絕對漠然。
就像他看的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塊即將被碾碎的障礙物,一堆毫無意義的腐肉。
車廂內的空氣被這一個眼神瞬間凍結。
安東尼身為伊卡洛斯皇家學院的宿管,自詡見過不少大人物,威嚴的魔導師,氣勢迫人的大劍士,甚至王室成員……但他從未見過任何人能擁有眼前這個小孩一般可怕的眼神。
在被那道目光觸及的刹那,他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喉嚨裡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扼住,所有叫囂的辱罵戛然而止,隻剩下極度恐懼之下的粗重喘息。
他感覺自己像是赤身裸體地站在冰天雪地裡,這是比任何魔法威壓更本源的死亡凝視。
衛蓮沉默不語,伸出手將被驚動而豎起耳朵且喉嚨裡發出威脅性低吼的賽拉爾抱了回來,放在自己並攏的膝蓋上,輕輕撫摸著它的脊背。
賽拉爾在他安撫中放鬆下來,但那雙異色貓瞳仍冷冰冰地鎖定著安東尼。
安東尼像是被施了石化術般僵立在過道裡,臉色由蠟黃轉為慘白,再由慘白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剛才那毛骨悚然的經曆足以讓他銘記終生。
車廂裡隻剩下火車運行的哐當聲和賽拉爾被撫摸時發出的呼嚕聲。
足足過了十幾秒,安東尼才緩過來,踉蹌著跌坐到衛蓮對麵的空位上,皮箱被他慌亂地塞到腳邊。
他避開衛蓮的視線,眼神飄忽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蓋上,試圖掩飾自己無法抑製的顫抖。
接下來的旅程,安東尼安靜如雞。
他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的座位裡,連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再引起對麵那個“小怪物”的注意。
衛蓮則完全無視了他,該看書時看書,該拿出乾糧和水用餐時就用餐。
夜色漸深,衛蓮合上書本,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坐在對麵的安東尼也終於從最初的驚嚇中緩過點神,或者說,他內心某種源自職業性的評估和試探欲開始蠢蠢欲動,他注意到衛蓮從空間戒指取出的書籍封麵以及對方閱讀時翻動的書頁內容。
“咳……”安東尼清了清嗓子,表情流露出刻意營造的友好,打破了長久的沉默,“這位小先生,鄙人安東尼,在伊卡洛斯城討生活,你看的這些書……莫非是打算報考我們皇家學院?”
他特意用了“我們”這個詞,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衛蓮的反應。
衛蓮抬起眼皮,目光平淡地掃了他一眼,眼神雖然不再有之前的駭人殺意,但仍帶著拒人千裡的漠然。
他在揣測這個前倨後恭的中年男人的意圖,不過,對方口中提到了“皇家學院”四個字,確實是他目前最關注的信息。
“嗯。”衛蓮簡短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