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最終是被隊醫和隊友傑森·特裡一左一右攙扶著，才得以一瘸一拐地走向球員通道的。他的右腿依舊使不上太大的力氣，每走一步都牽動著酸痛的肌肉。
身後，是甲骨文球館震耳欲聾的慶祝聲，那聲音像無數根鋼針，紮在他的後背上，刺痛而屈辱。
在踏入球員通道前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不住回了頭。他望了一眼那片正在瘋狂慶祝的金色海洋，勇士隊的球員們被球迷們簇擁著，像凱旋的英雄。
拜倫·戴維斯被隊友們高高舉起，他像一尊黑色的神隻，享受著萬眾的膜拜。就在那一瞬間，戴維斯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與蘇哲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他沒有說話，隻是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拳頭，眼神裡充滿了不羈與狂傲。那是一種宣告，一種示威。
那一刻，蘇哲清晰地讀懂了那種眼神裡蘊含的全部信息——那不是一次簡單的以下克上，不是個人能力的勝利，而是一種籃球哲學的勝利。
是勇士隊那種自由、狂野、人人為兵的團隊籃球，戰勝了小牛隊這種依賴雙核驅動、體係嚴謹卻略顯僵化的精英籃球。
這個眼神，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蘇哲心中一直以來隱隱存在卻不願觸碰的困惑之門。
球員通道裡光線昏暗，與場內的喧囂仿若兩個世界。這裡隻有死一般的沉寂，隻有球員們沉重的呼吸聲和拖遝的腳步聲。沒有人說話，失敗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
與此同時，在國內，這個消息正以光速傳遍大江南北。各大門戶網站的體育頭條，用最醒目、最觸目驚心的黑色字體報道了這場比賽的結果：
《史詩級爆冷！67勝小牛首輪出局，遭遇曆史性黑八！》
《蘇哲41分拚至抽筋難救主，達拉斯王朝夢碎奧克蘭！》
《從天堂到地獄：常規賽之王的悲慘落幕》
無數深夜守在電腦和電視機前的華夏球迷，經曆了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過程中的焦急萬分，再到終場哨響時的徹底死寂。
希望被一點點蠶食，最終化為烏有，這種感覺比一場乾脆利落的慘敗更加折磨人。
一時間，各大體育論壇和社交媒體上，歎息聲、質疑聲、謾罵聲和安慰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輿論風暴。
“為什麼會這樣？我不能接受！67勝啊！那可是67勝！”
“諾維茨基到底在乾什麼？整個係列賽都像丟了魂一樣，他配得上vp嗎？”
“彆罵了，都彆罵了。蘇哲已經拚儘全力了，你們沒看到他最後抽筋的樣子嗎？我一個大男人都看哭了，真的心疼！”
“老尼爾森太懂小牛了，他就是抓著我們的軟肋打。我們的內線防守，我們的陣容輪換，全都被針對了。”
“67勝，換來一個首輪出局，這會成為nba曆史上最大的笑話吧？”
“結束了，都結束了。這個夜晚，注定是億萬華夏球迷的不眠之夜。”
球迷們的失望與痛苦，隔著浩瀚的太平洋，蘇哲無法第一時間感知。但此刻他內心的煎熬，與他們並無二致，甚至更加深刻。
他不僅僅是一個球員，更是這支球隊的核心，是這場恥辱性失敗的直接承擔者。
他被攙扶著走進客隊更衣室，裡麵的氣氛比球員通道裡更加壓抑。比賽的喧囂被厚重的門徹底隔絕在外，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氣中彌漫著汗水、藥膏、運動飲料和絕望混合在一起的複雜味道。
幾個年輕的替補球員坐在角落裡，用毛巾捂著臉，壓抑著低聲的啜泣。老將斯塔克豪斯目光呆滯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手裡還拿著那卷用來包裹手指的膠布，仿佛靈魂已經被抽空。約什·霍華德則一言不發，狠狠地將一瓶水砸在地上，發泄著心中的怒火。
而球隊的另一位核心，德克·諾維茨基，這位未來的常規賽最有價值球員，此刻正用一條巨大的白色毛巾完全蓋住了自己的頭，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隔離開來。
他一動不動地坐著，但那無法抑製地輕微顫抖的寬闊肩膀，暴露了他內心的崩潰與自責。
作為球隊的領袖，作為常規賽打出史詩級表現的巨星，他在這個係列賽的表現是災難性的。他知道，所有的指責和嘲笑，都將向他湧來。
蘇哲在自己的櫃子前坐下，隊醫正在為他敷上厚厚的冰袋。冰塊接觸皮膚帶來的刺骨寒意，讓他混亂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著更衣室鏡子裡那個狼狽的自己——頭發被汗水打濕，淩亂地貼在額前。眼眶深陷，布滿了血絲。
嘴唇乾裂，臉色蒼白。他的眼神裡，是前所未有的空洞與疲憊。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回響著拜倫·戴維斯在g3賽後接受采訪時說過的話：“他蘇哲）很強，非常強，可能是這個聯盟裡一對一最難防守的球員之一。但是，籃球是五個人的運動。”
當時聽到這句話，蘇哲心中是不屑的。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他和德克的組合足以摧毀任何對手。
但現在，這句話卻像一句魔咒，在他腦中不斷盤旋，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打著他的神經。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籃球信念，產生了根本性的動搖。
他一直信奉的，是通過無休止的訓練，將個人能力打磨到極致，在關鍵時刻用超凡的個人能力接管比賽，決定勝負。
這個信條，幫助他從一個無名小卒走到了今天，成為了聯盟的頂級球星。
但今晚，這個信條在金色的海洋麵前，被撞得粉碎。
他意識到，原來，將個人能力發揮到極致，真的無法戰勝一個信念統一、風格極致、並且戰術上完全克製你的團隊。
勇士隊或許沒有一個球員能穩定地排進聯盟前二十，但他們五個人在場上時，所形成的化學反應和戰鬥合力，卻足以掀翻他們這艘由兩位超級巨星掌舵的豪華戰艦。
這種認知上的崩塌，比身體的疲憊和輸球的痛苦，更讓他感到無力和恐懼。甲骨文球館的這個黑夜，對於蘇哲而言，注定無比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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