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許久、許久未曾有過這樣的猶豫的瞬間。
她在死與解剖那些醜陋的過往之間猶豫。
徐一流自詡不怕死,她隻是很想活下去而已。
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慢慢殺了肖石井,賺很多錢,還有……
陌生又熟悉的巨大茫然將徐一流包裹,上一次這樣,她抓著姥姥楊女士的手,去注視楊女士蒼老渾濁的眼睛。
而現在呢?
現在世上已經沒了楊女士,她又能抓住誰的手,去看誰呢?
隻有靠自己。
徐一流這樣想著,眼睛卻不自覺地看向了一直在看著她的人——方曉意。
方曉意也想勸她嗎?
也是,現在這裡就隻有方曉意不那麼怕她。
“沒關係。”方曉意隻這樣說,輕聲地說,“時間還足夠,你可以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做好準備。
其它人沒人敢說話。
萬一說什麼話激怒了那活閻王,可得不償失,更彆說現在所有人都指望著她呢。
等?等多久呢?
她問方曉意:“等,這個行為有意義嗎?”
結果不都是一樣的嗎?
方曉意搖搖頭:“有意義,隻要你心情好一點,舒服一點,就是有意義的。”
她認真地看著徐一流:“我希望你不難受。”
不那麼難受。
徐一流經受著她的注視,心想,她倒是想直接讓所有人都死了算了。
可是,她也想活。
她也想方曉意活下來。
都說好人不長命,但她至少不想這人死在她的麵前。
該死的應該是……
她的目光滑過中年男人、肖明……
“我的秘密,我不願宣之於口的事情,願意聽的話,就聽聽吧。”
徐一流這樣說,這樣對著她們說,這樣對著那個十幾年前的自己說。
“我出生的時候,父母不喜歡我,她們用工作忙的借口,將我丟給了我的姥姥。”
花開了一點點。
徐一流繼續說:“我曾經目睹過一場殺人案,死者是給過我食物的老師。”
花又開了一點點。
她還在說:“我失去姥姥後,去找我的父母,她們離婚了。沒人要我,我因此流浪了一段時間,進了一家孤兒院。”
花中的鮮紅已經可以窺見。
徐一流說:“我忍受過世上最可怕的饑餓,見過了各種方式的人吃人,差點成為食物,也差點將它人當成食物。”
“我殺過很多人,作為受害者倒在血泊,被送回到了離婚的父母身邊,最後又被送到寄宿學校。”
她看著那朵盛開綻放的……怪物,看著它從鮮紅色的花瓣下張開森森白牙,這一刻她的腦海卻將那些以為會永遠遺忘的過往重新拿了出來。
從她記事起,她就知道,她的生活是沒有媽媽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