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明隻覺得手裡被塞進了一張紙,借著微弱的光線一看,竟然是五塊錢!
他渾身猛地一震,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黑暗中周辰模糊的臉。
巨大的衝擊讓他瞬間失語,緊接著,壓抑了許久的委屈、絕望、羞恥和突如其來的巨大感動,像決堤的洪水般衝垮了他!
他明明做了錯事,但是周辰卻願意真的原諒他!
這個半大小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緊緊攥著那張五塊錢,哭得撕心裂肺,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辰…辰哥…嗚…嗚嗚…我…我王水明…不是人…我…我…”
他泣不成聲,語不成句,“我…我一定…一定報答你…我發誓…嗚嗚嗚…”
周辰看著這個哭得像個孩子的小青年,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彆哭了!”
他抬手,用力拍了拍王水明瘦削而顫抖的肩膀,故作輕鬆道:“男人大丈夫,哭什麼鼻子!報答?用不著你賭咒發誓!真想報答,就記住今天這個教訓!記住我跟你說的——男人,不用那麼多廢話!該做事,多做事!走正道!靠自己的力氣和本事去掙!這才對得起你爹的在天之靈,對得起你娘和妹妹!懂嗎?!”
王水明被拍得一個趔趄,哭聲戛然而止。他抬起滿是淚痕和泥汙的臉,在黑暗中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周辰的神情。
雖然看不真切,但那話語中的力量,卻像重錘一樣敲打在他心上。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挺直了還在顫抖的脊背,帶著濃重的鼻音,無比鄭重地應道:“懂!辰哥!我…我記住了!我一定…一定走正道!多做事!”
“我也記住了!”
陳陽不如王水明那麼會表達,但也是重重的點頭,哭的不成樣子。
“走吧。”周辰再次揮揮手。
這一次,王水明沒有再哭嚎。
他緊緊攥著那張救命的五塊錢,對著周辰和周父深深地、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然後拉起還在發懵的陳陽,拖著那輛破架子車離開了。
兩人沉默地走了很遠,直到再也看不見祖墳的影子。
王水明才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片山坳的方向。
天邊最後一絲微光也消失了,隻有清冷的月光灑落。
“辰哥……”
他攤開手心,看著那張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厚重的五元鈔票,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怯懦和絕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
“陳陽,”王水明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看見了嗎?辰哥…那就是咱該活成的樣子!有錢,有義氣,心腸還好!關鍵時候,能頂天立地!今天…他不僅沒把我打死,沒把我送邊防所,還給了我錢,更給了我…給我上了一課!這輩子…最最最…重要的一課!”
他攥緊拳頭,那五塊錢被緊緊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某種希望和力量。
他望著黑沉沉卻孕育著黎明的遠方,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王水明發誓!以後…我一定要活得像辰哥那樣!有出息!有擔當!今天這份恩情,我記一輩子!將來,我一定要報答他!一定!”
陳陽看著表哥在月光下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堅毅側臉,用力地點點頭,眼神裡也充滿了崇拜和向往:“哥!我…我沒啥大本事,但我信你!你以後…一定能行!”
兩個年輕的脊梁,在經曆了絕望、羞辱和意外救贖的夜晚,第一次真正挺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