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陸川感覺自己的世界被這句話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白薇薇帶來的溫暖與希望,另一半,是關於母親的、無底的深淵。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的。
他怎麼可能不想她?
這個陽台,是父親為他建的。
可每次他在這裡看星星,母親總會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上來,笑著說:
“小傻瓜,也不怕著涼。”
然後把溫暖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家裡的每一寸空間,都滲透著母親的氣息。
她親手挑選的窗簾,她親手栽種的花草,她做飯時廚房裡飄出的香氣……
這裡不是他的根嗎?
可他的根,有一半,永遠埋葬在了那個冰冷的雨天。
他不能對白薇薇說謊。
尤其是現在,在她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之後。
用一個虛假的“是,我隻在想你”來回應她的期待,是對她最大的褻瀆。
可他也不能說“是”。
那聽起來,就像是否定了他剛才為她而起的波瀾。
陸川沉默。
他心裡百轉千回,無數的話語在翻湧。
‘薇薇,謝謝你。’
‘我很喜歡你,真的。’
‘可站在這裡,我沒辦法不去想她。’
‘我甚至覺得,是我害了她。如果我不那麼任性,如果我早點懂事……’
‘我配不上你給我的這一切,我是一個罪人。’
這些話,堵在他的喉嚨口,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隻能愣愣地看著白薇薇。
白薇薇靜靜地看著他。
她沒有催促,也沒有追問。
她隻是將自己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點。
許久,她收回了手。
她的聲音比夜風還要輕柔。
“陸川,勇敢一點。”
勇敢?
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勇敢。
獨自麵對家族的覆滅,獨自麵對世人的冷眼,獨自在泥濘裡掙紮求生。
可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去對抗外界的風暴。
而是敢於直麵自己內心的傷疤,敢於撕開那血肉模糊的過往。
承認自己的軟弱與疼痛。
他終於抬起眼,目光不再躲閃,直直地望進白薇薇的眼底。
“我還是很愛她。”
他說。
不是“想念”,不是“懷念”,而是“愛”。
現在進行時。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重逾千斤。
它不是對白薇薇問題的直接回答,卻包含了所有答案。
是的,我想你,我的心為你而跳。
但我也愛她,我的靈魂為她而痛。
這兩種感情並不衝突,它們共同構成了現在的我。
一個不完整的、破碎的、卻依舊渴望著光和熱的陸川。
白薇薇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利落地從高高的圍欄上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
然後,她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緊緊地抱住了還坐在圍欄上的陸川。
她的臉埋在他的腰腹間,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陸川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懷中女孩的發頂。
他伸出顫抖的手,回抱住她。
他將臉深深埋進她的頸窩,貪婪地呼吸著她發間的清香。
溫熱的液體,終於衝破了最後的防線,無聲地浸濕了她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