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6日上午十點整,薛宴辭吃過早飯下樓取快遞,一抬頭,想了一整晚的人,此時正站在樓門口。
白色無領中袖襯衣,黑色長褲,半梳起的頭發,是她六年前夏天,曾給他做過的一次演出妝造。
六年沒說過一句話,路知行倒是一點兒都不尷尬,眉眼彎彎,“宴辭,早上好。”
陽光透過綴滿綠葉的枝杈映照在他臉上,一晃一顫,長長的眼睫毛根根利落印在下眼瞼下,漂亮極了。
“你過來點兒。”
“再近一點兒。”
“離我近點兒。”
路知行按著薛宴辭的指示離她一米遠,半米遠,最後兩人之間隻剩下十厘米。
路知行還和以前一樣是桃子味的,濃鬱、熱烈、清透。看樣子他還沒有新歡,但也有可能是那五個月將他醃入味了。
“路老師……”薛宴辭忍了忍心中的衝動和欲望,一本正經地開口,“近視了?”
路知行點點頭,很乖巧,“兩百度。”
“什麼時候,怎麼搞的?”薛宴辭離得太近了,近到路知行臉又紅了。
他上一次臉紅,還是六年前的八月。
薛宴辭送路知行離開薛家老宅,背著薛家的老管家馮誌東在車尾和他接吻,咬破他的舌頭,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不可以忘記她。
薛宴辭的手指剛一碰到路知行的上眼瞼,他就條件反射地往後躲了一下。可當聽到再熟悉不過的「彆亂動」的警告聲後,路知行又順勢往前貼了貼。
薛宴辭還是那般香甜,路知行喉結滾動,“你離開的第二年,忙著讀書、發文章、演出、賺錢,就近視了。”
路知行還是那樣聽話,對於她的提問,句句都有回應。可就是這樣一個聽話的人,卻也背著薛宴辭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檢查過了嗎?和腦子沒關係吧。”
“沒關係。”
“彆亂動。”薛宴辭又重複一遍,仍舊伸手仔細檢查路知行的大眼睛。她最喜歡他的眼睛了,真誠、含蓄,永遠滿懷善意與情意。
“影響演出嗎?”
薛宴辭應該已經成為一名神經外科醫生了。六年前她就說以後要做神外科的醫生,要把路知行的腦袋打開,瞧瞧裡麵是不是隻有一個叫「薛宴辭」的姑娘。
她這些詢問的話,和路知行第一次意識到看不清台下的觀眾,再也沒法兒從人群中找到薛宴辭,去醫院檢查時,醫生的提問一模一樣。
“不影響。”
“戴框架眼鏡吧,彆總戴隱形眼鏡。”薛宴辭說完話,立即收回手,立刻退出三米遠。
“知道了。”
六月的蟬鳴,真是厲害,叫個沒完沒了。
薛宴辭離路知行太遠了,越來越遠了。他隻要往前走半步,她就往後退一步。
路知行放棄了,放棄往前走的決定與動作了。薛宴辭不再是那個隻要他伸伸手,就會跑過來與他擁抱,鑽進他懷裡的姑娘了。
她有後退的理由,更有不搭理他的理由。
是路知行親手將薛宴辭推上風口浪尖,是他辜負了她熾烈的愛,是他沒有能力將她留下。
薛宴辭偏著腦袋,“路老師現在也住這裡了?”
“沒有,我住6號樓。”他答得真誠。
薛宴辭猛然想起六年前路知行隻從地庫走過一次,就記住自己家在哪棟樓,在哪一層的事了。一陣回憶湧上心頭,她昂著頭,壓不住的嘲諷,“路老師是瞎了,看不清這棟是2號樓嗎?還是傻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迷路了。”路知行倒是一點兒都不跟她急,脾氣和六年前相比好了太多。
“怎麼?”薛宴辭挑著眉奚落他一句,“天津大學物理係的高材生,現在連北在哪兒,都找不到了嗎?”
“宴辭,我是來找你的。”
薛宴辭神色鄙夷,帶著她一貫瞧不起人的姿態,“是嗎?路老師喜歡的姑娘不是在南方嗎?怎麼找到北邊來了。”
路知行,“……”
六年前,他吵不過她。
六年後,他一樣吵不過她。
今天到的快遞是兩箱碗碟和一箱酒杯,薛宴辭試了試,始終沒有辦法一趟全部抱回家。
路知行看著她逞強的背影,一如當年拎著行李箱上不了台階的樣子。
薛宴辭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和剛認識那時候一般無二,說起話來特彆凶,還特彆沒禮貌。
“宴辭,我來吧。”
薛宴辭往旁邊一站,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還真是和六年前一樣兒,一點兒都不客氣。
“幾樓?”路知行問一句。
“以前不是輕車熟路得很嗎?”
路知行當然知道薛宴辭家在幾樓,隻是想找個話題和她聊聊天。電梯鏡子裡的薛宴辭隻顧著看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好在背景壁紙還是兩個人一起看過的山茶花。
將兩個相鄰的頁麵各滑一半,就能看到自己與她第一次接吻的合照。薛宴辭大概還是愛自己的吧。路知行懷著心事將快遞放下,並沒有任何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主動坐在那張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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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什麼?”
“都好。”
薛宴辭倒一杯乾白給他,轉身自顧自地收拾廚房去了。過了許久,她才聽到他的聲音,“宴辭,方便聊聊嗎?”
“聊什麼?”薛宴辭探出半個腦袋的模樣可愛極了,可她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要吃人的。
路知行立即起身,整理過衣角,低著頭,“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是嗎?”
路知行太懂薛宴辭的陰陽怪氣了,她現在這種語氣,他若是再敢多說一句,怕是就要被轟出去了。
“兩周前回來的嗎?”
“需要向你彙報嗎?”
“宴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沒等路知行答完話,薛宴辭就從廚房衝出來了,盛氣淩人的站在他麵前,皺著眉頭,右手腕抵在腰間,“路知行,我是有什麼通天的本事嗎?能明白您的意思。”
路知行知道薛宴辭在說什麼,也明白她突然這麼生氣是因為什麼。
六年前他在粉絲群裡說「不認識她」,並非字麵意思,而是在向她傳達另一個重要消息,當時她也明白這層意思。
隻是事出緊急,在那麼多人麵前說不認識她,還是傷害到她了。薛宴辭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受得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