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辭,你是不是已經想好要怎麼辦了?”路知行忍了一個晚上,終於在安頓好所有人後,終於在結束所有事情後,躺在床上問了懷裡人這句話。
薛宴辭伸手從常看的那本安全駕駛的書裡,取出一小時前,章家送來的紙條遞給路知行。
「2035年4月13日1215文屏路立交東向西方向」
路知行看過,又默默夾回書裡去了。交通事故是薛宴辭最常用的手法,也是最簡單、最安全的方法,但這一次主人公變了。
薛宴辭成了砧板上的魚,陳洪如、李泉是拿刀的人。
“知行,看著我。”薛宴辭將平躺著的路知行掰正了,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牢了。”
路知行盯著薛宴辭的眼睛看了許久,但他什麼都沒有捕捉到。原以為她會恐懼、害怕、難過,可事實上,她的表現就似曆經千帆,不再有任何事可以激起她心中的漣漪一般。
薛宴辭眼裡沒有喜歡的事,也沒有憎惡的事,更不會有期待的事,希望的事。
死氣沉沉。
薛宴辭的目光,又如路知行向她告白成功那天一樣了,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隻是上一次,她的目光穿透的是路知行辦公室的窗玻璃,這一次,穿透的是路知行的眼睛。
“明天由我開車帶陳洪如去這個地方,發生事故後,我會打電話給你。會有人帶你趕到事故現場,你要立刻從我包裡取出這封信,然後打電話給國安部報警……”
路知行顧不上聽薛宴辭這些計劃,隻迫不及待抬手觸摸她的臉頰,“好姑娘,他們會要你死的,換我去,好不好......咱家孩子還那樣小,他們不能沒有......”
“不可以,知行。”薛宴辭用親吻堵住路知行即將要說出口的話。
關於「媽媽」這個詞語,這個身份,是路知行這一生都無可彌補的遺憾,一旦說出口,他會承受不住的。
“宴辭,我去也是一樣的,我帶陳洪如過去,我們換一換……”
“知行,這件事隻能我去做。”薛宴辭冷靜自若,條理清晰,“一是李泉這一輩子的扭曲就是想要繼承葉家的人去死;二是隻有你作為我的家屬去檢舉李泉,這才合情合理,我自己沒法兒做這件事。”
路知行爆發了他這三十七年人生中,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哭泣。上一次他隻能捂著嘴躲在門後默默流淚,不敢出聲。這一次,他可以鑽進愛人懷裡,放聲大哭。
上一次,自己的媽媽徹底離開了;這一次,自己的愛人也會離開嗎?
路知行又被拋棄了一次。
薛宴辭輕拍著路知行的後背,順著他的氣。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對路知行有多殘忍,但沒有辦法,自己身邊隻有他了。
兩個孩子都還那樣小,又是那樣喜歡爸爸,她做不到拉著路知行一起去死,更不允許路知行陪著她去死。
“知行,冷靜一點兒。”
“薛宴辭,你不能這樣做。”路知行這句混著眼淚、鼻涕的質問是一把尖刀,更是數萬根銀針,紮得薛宴辭快要喘不過氣了,可她真的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知行,我有你,有孩子,有爸媽、姥姥、大伯大伯母,還有大哥、二哥,我已經很知足了。”
薛宴辭用力聚一聚眼裡的光,哄騙路知行一句,“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不可能事事都圓滿的。也不可能想要得到什麼就會得到什麼,這三十四年,我很滿足。”
路知行哽咽一句,“可是我們才隻有十年,才十年。”
確實啊,結婚才十年,談戀愛才十五年。
“彆說喪氣話,我又不一定真的會死,有你這麼好的愛人,我舍不得死的。”薛宴辭想儘辦法安慰著眼前人,但無濟於事。
“我這輛車是十八歲那年拿到駕照後,爺爺送給我的。我對這輛車很熟悉,我也是個醫生,我知道該如何最大限度的規避傷害。”
路知行哭得更厲害了,這是一場變數,薛宴辭憑什麼就能決定結果呢,他不相信。
“知行,你不相信我,你總該相信爺爺吧。”薛宴辭再一次讀出了路知行的想法,揚著眉梢,“爺爺說過,這車好,結實,關鍵時候能保我一命,就會保我一命的。”
他哭得太厲害了,不蜷縮,不抽泣,不顫抖,隻是流眼淚,不停地流眼淚。
薛宴辭瘋狂親吻路知行,給他情愛,給他甜蜜,將他哄到安靜下來,才繼續說話,“我出事後,章淮津會立刻得到消息,他會打電話給你。你不用和他多講任何話,隻需要告訴他,讓李泉立刻閉嘴,章淮津就會幫你的。”
薛宴辭將床頭櫃上的信封拆開拿給路知行,“這裡隻有李泉三十七條出賣國家安全信息的罪證,隻這三十七條,也是大伯花了十年,我又花了十年才得到的,這裡麵付出太多了。”
“可是,這些東西都太久遠了,而且根本證明不了什麼。李泉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很是逍遙自在,他敢回國,就意味著他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沒有人能把他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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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伴隨著路知行咒罵的還有一聲拳頭撞擊床板的聲音。薛宴辭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去安慰路知行,隻繼續講著自己的話。
“也會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會有人過來保他,想要通過他獲得對方國家的消息。一旦進展到這一步,一切就都回天乏術了。”
“所以,知行,我要你做的事也很艱難。薛宴辭捧起路知行的臉,將葉家交給他,“葉先生,你一定要全程跟著李泉,拿到法醫開具的死亡證明且你親自確認是他本人死亡後,才可以來醫院看我。”
“我在美國做的最後一台開顱手術患者就是他,你隻需要撫過他的頭皮就可以確認,這一點對你來說很簡單。”
“知行,答應我,一定要做到這些。”
“好,我答應你。”路知行應下了。
薛宴辭太了解路知行了,薛宴辭也太了解她自己了。但凡中間有過一秒停頓,這些話就不會被順利交代下來。路知行也會忍不住的和她鬨,和她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