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汙管道內部並非陳凡想象的汙穢洪流。
那粘稠腥臭的墨綠色液體在他們闖入的瞬間，如同擁有生命般向兩側分開，形成一條短暫存在的、由粘稠汙穢能量構成的汙穢甬道。
丹癡的遁光包裹著三人一丹一貓），在甬道中疾速穿行，身後是狂怒追襲的機械汙泥觸手攪動的恐怖亂流。
汙穢甬道並非直線，而是如同巨獸扭曲的腸道，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蠕動感和方向迷失感。
若非蕭九在陳凡懷裡持續閃爍著坐標信號，提供著細微的方向修正，丹癡的遁光極可能一頭撞上管壁，被那腐蝕性極強的汙穢能量吞噬。
“嗞啦…左轉27度…避開前方…高能腐蝕渦流…嗞啦…”
蕭九的聲音斷斷續續，它的核心處理器正全力抵抗著汙穢能量的信息汙染，同時對抗著之前掃描“基因坩堝”時遭遇的邏輯悖論衝擊，銀色的鱗片縫隙間滲出細密的黑色油汙。
陳凡緊咬牙關，身體在高速穿行和劇烈顛簸中承受著巨大壓力。
境界鎖鏈的鬆動感並未消失，反而在這種極限環境下愈發清晰，仿佛沉重的枷鎖內部，有細微的齒輪在鏽蝕中艱澀轉動，每一次顛簸都帶來鎖鏈與骨骼摩擦的隱痛與一絲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鬆動感！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丹癡另一隻手中，那被翠綠封印包裹的灰白色丹丸。
他能清晰地感應到丹丸內屬於蘇夜離的微弱意識波動，那是一種深陷囹圄的虛弱與沉寂，卻又帶著一種冰晶般的堅韌。
“夜離…堅持住…”
陳凡在心中默念，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通過無形的鏈接傳遞過去。
丹丸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意念，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回應。
“小子，省點力氣！”
丹癡頭也不回地低喝，他額角青筋微凸，顯然維持汙穢甬道和高速遁光對他消耗不小，“前麵就是出口！準備好，這‘無光之胃’的出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話音剛落，前方粘稠的黑暗驟然被一片刺目、混亂、充滿無儘喧囂的光影洪流所取代！
汙穢甬道儘頭，豁然開朗。
他們從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巨大排汙口衝出，下方不再是深不見底的汙水深淵，而是一片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奇觀。
這裡仿佛是無數空間碎片、廢棄星艦殘骸、扭曲的建築群落以及病態生長的能量結構體被強行糅合、堆積而成的超巨型垃圾場與巢穴。
無數形態各異的飛行器、生物坐騎、甚至依靠噴射汙穢能量懸浮的個體，如同蒼蠅般在混亂的空中走廊和鋼鐵叢林般的建築縫隙間穿梭。
巨大的霓虹燈牌閃爍著扭曲怪異的文字和圖像，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汙染光線。
空氣中混雜著機油、劣質能量液、腐爛食物、血腥味以及無數種族散發出的體味，形成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令人作嘔的“黑市氣息”。
這裡，就是無光黑市的核心區域之一——鏽蝕天堂。
丹癡的遁光在衝出排汙口的瞬間便收斂了光芒，三人如同三塊不起眼的垃圾，悄無聲息地落在一條由鏽蝕鋼板拚接而成、懸掛在巨大管道外壁的狹窄棧道上。
棧道下方數百米，是奔流不息的、散發著暗綠色熒光的汙穢能量河，河麵上漂浮著各種難以名狀的垃圾和偶爾冒頭的、長滿膿包的巨型變異生物。
“呼…總算甩掉那群‘下水道清道夫’了。”丹癡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混亂的環境。
他手中的逆熵丹被灰撲撲的袍袖遮掩，翠綠封印的光芒也內斂到了極致。
“這就是…無光黑市？”陳凡扶著冰冷的鏽蝕欄杆，震撼地望著眼前這片混亂、肮臟卻又充滿畸形活力的巨大空間。
法則的混亂感比排汙中心更甚，空間結構扭曲得像一幅打翻的油畫，無數駁雜的意念如同實質的噪音，衝擊著他的識海。
“嗞啦…能量輻射…超標…建議開啟…精神濾網…嗞啦…”蕭九從陳凡懷裡探出腦袋，電子眼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尾巴上的信號燈變成了低頻率的警戒黃光。
“這隻是外圍的‘鏽蝕天堂’，真正的‘暗麵’還在更深層。”
丹癡壓低聲音，昏黃的老眼閃爍著精光，“當務之急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讓老夫仔細研究這‘燙手山芋’，同時想辦法解讀那被篡改的圖譜指向的‘基因坩堝’具體位置。蕭九的掃描引來了清道夫，說明那地方防衛森嚴，不能硬闖。”
“安全的地方？”陳凡皺眉，“這種地方會有安全可言？”
“嘿嘿，越是混亂的地方，越有‘秩序’的縫隙。”
丹癡狡黠一笑，指了指下方混亂街道深處，一片被巨大、扭曲的廢棄引擎殘骸包裹的區域，那裡閃爍著一種相對穩定、帶著屏蔽效果的幽藍色能量護罩，“看到那個‘引擎墳場’沒？裡麵有個老熟人開的‘信息當鋪’，專做見不得光的買賣，也提供‘安全屋’，隻要付得起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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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掂量了一下腰間焦黑的葫蘆，發出叮當的輕響，裡麵似乎裝著不少東西：“老夫這點家當，應該還能換點有用的信息，順便租個地方。”
就在這時，棧道下方的汙穢能量河中，一艘由鏽蝕金屬和巨大生物骨骼拚湊而成的、外形如同放大了千百倍蜈蚣的“渡船”，正噴吐著黑煙，緩緩駛向引擎墳場的方向。船上擠滿了形態各異、氣息彪悍的黑市居民。
“跟上那艘‘鏽骨渡’，它能到引擎墳場外圍。”
丹癡當機立斷，帶著陳凡如同兩道不起眼的灰影，悄無聲息地落在那艘擁擠渡船的尾部甲板上，瞬間融入了一群散發著惡臭的礦石搬運工之中。
渡船在汙穢的能量河中破浪前行，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陳凡緊靠著冰冷的船舷，將蕭九塞回內袋，儘力收斂氣息。丹癡則縮在陰影裡，用破袍子蓋住逆熵丹，像個打盹的老乞丐。
船上嘈雜不堪。各種語言、嘶吼、交易爭吵聲混雜著引擎的轟鳴。陳凡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血爪幫’和‘鏽齒兄弟會’又在‘廢料峽穀’乾起來了，聽說搶一批剛走私進來的‘星髓’…”
“…引擎墳場的老‘蝰蛇’最近收了一批好貨，據說是從某個崩潰的小世界裡挖出來的‘古仙遺物’，有興趣去看看？”
“…噓！小聲點！聽說‘監控者’的大人們最近在找幾個硬闖‘排汙節點’的家夥，懸賞高得嚇人！提供線索就能在‘樂園’快活一百年…”
“監控者？”陳凡心中一凜，與丹癡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天道監控果然協調了黑市內部的執法力量！追捕已經開始了！
渡船在巨大的引擎殘骸森林中七拐八繞，最終停靠在一個由無數廢棄管道焊接而成的、如同怪獸巢穴般的碼頭。
碼頭上方，一塊歪斜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金屬牌上，用扭曲的宇宙通用語刻著：“蝰蛇之巢——信息、典當、安全屋”。
“到了。”丹癡低聲道，帶著陳凡迅速下船，彙入碼頭混亂的人流，朝著那被幽藍護罩籠罩的“蝰蛇之巢”入口走去。
入口處站著兩個身高近三米、渾身覆蓋著暗紅色厚重甲殼、長著昆蟲複眼和巨大鼇鉗的守衛。
它們的氣息凶悍，甲殼上布滿了戰鬥留下的凹痕和焦黑。
其中一個伸出巨大的鼇鉗攔住了看起來最“好欺負”的陳凡，複眼閃爍著冰冷的光，發出沉悶的電子合成音：“通行費。每人，十塊標準能量塊，或等值物品。窮鬼，滾。”
陳凡眉頭一皺，正要動作，丹癡卻搶先一步，嘿嘿笑著湊了上去，變戲法般從破袖子裡摸出兩顆散發著柔和白光、龍眼大小的珠子：“兩位蟲爺辛苦，小小心意，買路錢。”
那兩顆珠子一出現，空氣中混亂的能量輻射似乎都被淨化了一瞬，散發出純淨的生命氣息。
“生命源珠？！”
左側的蟲族守衛複眼猛地一亮，鼇鉗閃電般夾住兩顆珠子，感受著其中精純的生命能量，沉悶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波動，“好東西！算你識相！進去吧！”它巨大的鼇鉗一揮，幽藍護罩裂開一道縫隙。
丹癡拉著陳凡迅速閃入，護罩在身後閉合，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汙穢。
巢穴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整潔”許多，但也僅僅是相對而言。
空氣依舊渾濁，帶著濃重的金屬鏽味和某種爬行類生物的腥氣。
光線昏暗，隻有牆壁上鑲嵌的、散發著不穩定幽光的苔蘚提供照明。
通道兩側是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金屬隔間，隱約傳出各種交易、爭吵甚至拷打的聲音。
他們被一個穿著油膩皮圍裙、長著蜥蜴腦袋的侍者引到了深處一個相對寬敞的“會客室”。
與其說是會客室，不如說是一個堆滿了各種奇怪機械零件和生物標本的倉庫。房間中央，一個由巨大脊椎骨打磨而成的“椅子”上，盤踞著一條…“人”。
那是一個上半身類似佝僂老者，皮膚布滿暗綠色鱗片，下半身卻是一條粗壯蟒尾的生物。
他它）的眼睛是冰冷的豎瞳，正用一根細長的金屬煙鬥，抽著某種散發著奇異甜香的紫色煙霧。這就是“老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