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拱衛的“骨痕旅者”居所,與其說是骨屋,不如說是一個由幾塊巨大肋骨傾斜搭成的簡陋窩棚。
內部空間狹小,地麵是冰冷的、滲著黑色粘液的骨質板,空氣中彌漫著比外麵更濃的、仿佛無數骸骨腐朽後沉澱的窒息氣味。
唯一的“光源”是牆壁上幾處緩慢蠕動的苔蘚,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慘綠微光。
陳凡小心翼翼地將蘇夜離放在角落相對“乾燥”的地方,她蜷縮著,形銷骨立,皮膚下的灰暗紋路在綠光下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聲。
那枚新獲得的、邊緣纏繞銀線的“骨痕旅者”烙印在她眉心若隱若現。
陳凡將從當鋪換來的幾枚“生命刻痕”捏碎一枚,慘白晶體碎裂,內部流淌的暗紅色血絲狀能量並未逸散,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引導,化作幾縷慘白色的能量絲線,輕柔地纏繞上蘇夜離的手腕和眉心烙印。
“基礎醫療協議…執行…目標:負能量核心穩定…生命體征維持…”
冰冷的機械音在狹小的空間回蕩。
能量絲線如同活體導管,將蘊含著生命與死亡混合氣息的能量緩慢注入蘇夜離體內。
她乾癟的身體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充盈感,呼吸的嘶聲也稍微平緩了一點,但丹田處那負能量元嬰雛形依舊冰冷沉寂,如同一個隨時可能熄滅的黑色火星。
陳凡稍稍鬆了口氣,這才感到自己靈魂深處被剝離記憶的劇痛,和空虛感如潮水般湧來,身體各處崩裂的傷口也在嘶鳴。
他靠坐在冰冷的骨壁上,運轉枯竭的混沌旋渦核心,試圖汲取空氣中稀薄的、駁雜的魔淵能量進行恢複。
然而,這裡的能量充斥著濃烈的死亡與衰敗規則,混沌旋渦如同生鏽的齒輪,艱難地轉動著,每一次汲取都伴隨著撕裂般的排斥感,效率低得令人絕望。
識海中,冷軒劍魄的嗡鳴愈發清晰,那純粹的、排斥一切汙穢與死亡的劍意,此刻成了對抗外界侵蝕的唯一屏障,卻也讓他恢複混沌之力的過程更加艱難。
“喵…這鬼地方的能量,對本喵的量子回路簡直是強酸腐蝕液!”
蕭九趴在陳凡腿邊,它體表偽裝的骨質甲片縫隙裡,偶爾有極其微弱的藍色電弧閃過,那是它在艱難地過濾和轉化能量維持自身運轉,“陳扒皮,你的混沌核心就是個漏勺!蘇冰塊那邊…那點生命刻痕也就吊著她一口氣,要修複靈魂本源,穩住那破元嬰,得砸進去一個礦坑的刻痕!”
“我知道。”
陳凡的聲音沙啞,目光落在蘇夜離灰白的臉上。
冰窟敷藥的記憶被剝離了,隻剩下一個空洞的概念,但看著她此刻的模樣,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情感卻洶湧地填補了那片空白——
那是刻在骨子裡的守護,無關記憶,隻因為她是蘇夜離。
“當鋪那骨頭架子的話,你聽見了?”
蕭九的電子眼閃爍著幽光,“權杖碎片的氣息…它聞到了!永夜王朝的懸賞令你也看到了,蜂巢那群鐵疙瘩和王朝穿一條褲子了!這骸骨星環,就是個巨大的捕獸籠!我們得趕緊恢複點力氣,然後想辦法…”
蕭九的話戛然而止。
它猛地豎起骨質耳朵偽裝的),電子眼中的鬼火瞬間收縮到針尖大小。
嗚——!
一聲低沉、悠長、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的號角聲,穿透了骨屋簡陋的屏障,瞬間席卷了整個骸骨星環!
這號角聲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秩序意誌,號角聲響起的同時,所有“骨痕旅者”乃至更低級身份烙印持有者的手背或眉心,那骨文烙印都猛地灼熱起來,散發出強烈的銀白色光芒!
“緊急…通告…”
冰冷的機械音直接在陳凡和蘇夜離的意識中炸響,比之前的更加宏大,帶著王朝律法的威嚴,“永夜王朝監察廳…骸骨星環分部…依據…王朝…基因純淨條例…及…星環…安全條例…即刻…執行…全域…基因序列…強製抽檢…所有…非王朝…在冊公民…身份持有者…立即…前往…指定…檢測點…配合…檢測…”
烙印的光芒在他們皮膚上形成清晰的箭頭指向,指向黑市深處某個方向。
同時,烙印本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牽引力,仿佛無形的鎖鏈,催促著他們立刻動身。
“媽的!這麼快?!”
蕭九炸毛了,“這哪是抽檢?這是清場抓人!陳扒皮,怎麼辦?”
陳凡的心瞬間沉入冰窟。
強製抽檢!
來得如此迅猛、如此霸道!
他和蘇夜離的偽裝,在王朝級彆的基因序列檢測麵前,簡直如同紙糊!
一旦暴露,蜂巢監察者的主炮和王朝的追捕力量會瞬間將他們撕碎!
“不能去!”
陳凡斬釘截鐵。他強撐著站起,試圖用混沌之力壓製烙印的牽引,但那銀白光芒如同跗骨之蛆,與黑市的底層規則緊密相連,他的枯竭之力如同泥牛入海。
冷軒劍魄在識海中發出尖銳的錚鳴,劍意勃發,將侵入識海的那部分牽引意誌強行斬斷,但作用於身體的物理牽引卻無法完全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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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離眉心的烙印也灼灼放光,牽引力讓她昏迷的身體都微微顫動起來。
“硬抗…烙印牽引…會被…判定…高危…反抗…觸發…星環…防禦機製…”
混沌旋渦的意誌艱難地分析著,反饋著冰冷的結論。
“偽裝…必須…更深的…偽裝…”
陳凡的目光死死盯住蘇夜離丹田處那微弱的負能量核心雛形。
它是他們“灰燼遺民”身份的基礎,也是唯一可能與這片死亡之地深度綁定的東西!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形。
“蕭九!黑市網絡!立刻查找所有關於‘暗靈根’、‘負能量親和體質’、‘規避王朝基因檢測’的碎片信息!特彆是和骸骨星環環境有關的!”
陳凡低吼,同時一把抱起蘇夜離,“我們走!順著牽引方向,但絕不靠近檢測點!找人多、規則混亂、死亡能量最濃鬱的區域!”
他抱著蘇夜離衝出骨屋,混入被烙印光芒驅趕著、如同灰色洪流般湧向檢測點的人群。
蕭九緊緊扒在他肩頭,偽裝骨片下的量子核心全速運轉,電子眼瘋狂閃爍,無形的信息流刺入黑市那混亂駁雜的網絡海洋,搜尋著渺茫的希望。
“找到了!有個傳說!非常古老的傳說!”
蕭九急促的傳音在陳凡腦中響起,“說骸骨星環深處,存在一個由遠古隕落‘暗靈根’強者遺骸形成的‘暗靈根網絡’,它像一張無形的網,覆蓋部分區域,能與高度契合的負能量體質產生共鳴,形成天然的‘信息屏障’!但具體位置…沒坐標!隻有模糊描述:‘在死亡回響最密集之地,在規則扭曲最甚之處’…艸!跟沒說一樣!”
死亡回響最密集?
規則扭曲最甚?
陳凡一邊抵抗著烙印的牽引,一邊瘋狂運轉混沌感知,同時引導蘇夜離丹田處那脆弱的元嬰雛形,試圖讓它與外界濃鬱的死亡規則產生更深的聯係。
黑市的街道此刻如同通往屠宰場的甬道。
形態各異的“居民”們麻木地前行,恐懼和不安如同實質的瘴氣彌漫。
巨大的、由某種黑色金屬骨架構成、表麵流淌著深藍色能量紋路的王朝探測器懸浮在半空,冰冷的掃描光束如同探照燈,在洪流中反複掃視。
幾隊身披漆黑骨甲、手持散發著湮滅波動的長矛、眼眶中燃燒著幽藍魂火的王朝“骸骨禁衛”矗立在關鍵路口,如同沉默的雕像,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任何試圖脫離洪流、或者烙印光芒異常閃爍的個體,都會被數道鎖定光束瞬間聚焦,隨即被骸骨禁衛粗暴地拖走,消失在旁邊的扭曲建築陰影裡,隻留下幾聲短促的慘叫。
陳凡抱著蘇夜離,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他竭力模擬著“灰燼遺民”的氣息,同時將冷軒劍魄那排斥死亡規則的微弱劍意,巧妙地收斂、轉化為一種對王朝律法的“本能畏懼”情緒波動,覆蓋在靈魂表層。
每一次探測光束掃過,他都感覺自己的偽裝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