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的話像一塊冰,砸在剛剛劫後餘生的眾人心頭,瞬間澆滅了那點微弱的慶幸。
秩序成了催命符?
這結論太過顛覆,以至於連冷軒都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他賴以生存的科學世界觀,在這裡碎得比遞歸塔的牆壁還徹底。
阿石小臉煞白,維持秩序綠洲已經讓他不堪重負,那翠綠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在周圍扭曲斑斕的背景下,顯得愈發渺小和不穩。
負熵之禾的葉片蜷縮得更厲害了,仿佛在抗拒這片天地對它的排斥。
“那……那怎麼辦?難道我們要散掉這綠洲,融入這片混亂?”
一個負熵文明的成員聲音發顫,看著綠洲外那光怪陸離、仿佛能吞噬一切理性的景象,眼中充滿了恐懼。
失去這最後的秩序堡壘,他們可能瞬間就會被這裡的混亂規則同化,或者直接因為“存在定義”的模糊而湮滅。
蘇夜離握緊了手中的劍,劍身發出細微的嗡鳴,似乎在對抗著無處不在的混亂侵蝕。
她看向陳凡,沒有質疑,隻有詢問:“如何擁抱混亂?我們……我們修的都是秩序之道。”她的劍道,更是講究心如明鏡,劍意純粹,與混亂格格不入。
陳凡沒有立刻回答,他閉上獨目,僅存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縈繞著一絲微弱的元嬰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出秩序綠洲的範圍,接觸那片混亂的虛數空間。
嗡!
那絲靈力如同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間引發了劇烈的反應!
周圍的色彩瘋狂流竄,幾何圖形扭曲變形,一股混亂、龐雜、毫無邏輯可言的“信息洪流”順著那絲靈力,猛地衝擊向陳凡的識海!
“呃!”陳凡悶哼一聲,身體劇震,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探出的那絲靈力瞬間被衝散、同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凡!”蘇夜離驚呼,上前一步扶住他搖晃的身體。
“沒事……”陳凡擺了擺手,喘著粗氣,額角滲出冷汗,但眼神卻亮得嚇人,“感受到了……雖然狂暴,但這股力量……並非純粹的毀滅,它更像是一種……未被定義的‘可能性’的集合!”
他回想起冥痕和它的暗物質靈獸,它們似乎天生就能在這種環境中生存,甚至壯大。
它們不追求秩序,反而像是在“玩耍”中,自然而然地運用著混亂的規則。
“我們無法像它們那樣天生適應,但我們可以……學習。”陳凡目光掃過那幾隻正在綠洲邊緣“嬉戲”的暗物質靈獸,它們時而凝聚成獸形,時而散作星塵,時而追逐著一道違背常理的光弧,玩得不亦樂乎,“不是放棄我們自身的道基,而是在秩序的核心外,披上一層‘混亂’的外衣,或者說……學會在混亂的海洋中,建造一艘能隨波逐流,而不是逆流而上的‘船’。”
這個比喻讓冷軒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堅硬的石頭會被衝走,而柔軟的水草卻能存活?我們需要的是‘適應性’,而非‘對抗性’?”
“可以這麼理解。”陳凡點頭,“但比那更複雜。我們需要主動去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模擬’這種混亂的規則。”
他再次嘗試,這一次,他沒有用靈力硬抗,而是放空心神,試圖用元嬰去“傾聽”和“感受”那片混亂。
他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像一片羽毛,試圖融入那信息洪流。
過程依舊痛苦,識海如同被無數針尖刺穿,各種矛盾的、荒謬的、違背常識的意念碎片衝刷著他的意識。
但這一次,他沒有試圖去理解、去分析這些碎片的意義——那本身就是徒勞的。
他隻是去感受它們的“流動”,感受那種“無意義”本身所蘊含的龐大能量。
漸漸地,在那極致的痛苦和混亂中,他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細微的、稍縱即逝的“規律”——並非邏輯的規律,而更像是……“傾向”?
比如,某些色彩的變換似乎傾向於在“矛盾”處疊加,某些幾何圖形的扭曲總在“悖論”的節點發生躍遷……
這不是用腦子能計算的,更像是一種直覺,一種對“混亂”本身韻律的模糊把握。
同時,他斷臂處那詭異的“缺失感”,在這種狀態下,似乎也不再僅僅是負擔。
那失去與根源聯係的空洞,仿佛成了一個特殊的“接收器”,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維度壁壘之外,那來自熵能引擎的、冰冷的“凝視”和施加的影響。
這種感受讓他對“秩序”為何被排斥,有了更直接的體悟。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陳凡緩緩睜開眼,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更有力量,“在這裡,試圖定義‘我是什麼’是危險的,會因為‘定義’而被這片空間排斥,也被外麵的‘清理者’鎖定。或許……我們需要暫時忘記‘我’,讓自己變成‘什麼都不是’,或者……‘什麼都可以是’。”
他看向蕭九:“蕭九,你的量子態,是最接近這種狀態的。試著不要抗拒這裡的混亂,反而引導它,讓你的存在變得更加‘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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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眨巴著貓眼,似懂非懂,但它信任陳凡。
它放鬆了對量子身軀的掌控,任由周圍混亂的能量和信息流衝刷自身。
頓時,它的形態變得更加模糊,時而像一隻貓,時而像一團星雲,時而又仿佛變成了一段不斷自我否定的代碼片段,在綠洲邊緣閃爍不定。
“喵……好奇妙的感覺……本喵好像……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在……”蕭九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帶著一種迷醉感,它似乎在這種狀態下如魚得水。
“冷軒,彆算了。”陳凡又看向還在徒勞試圖建立數學模型的冷軒,“用你的感知,去體會這種‘無邏輯’的流動,忘記公式,記住‘感覺’。”
冷軒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放棄了計算,學著陳凡的樣子,放開身心去感受。
作為一名頂尖科學家,讓他放棄邏輯和計算是痛苦的,但生存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嘗試。
很快,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顯然也在承受著巨大的信息衝擊,但他眼中開始閃爍起不同於數據流的光芒,那是一種對未知規則的原始認知。
“阿石,負熵之禾。”陳凡最後看向兩個秩序的核心,“收斂你們的力量,不要試圖對抗整個空間,隻需要在我們每個人體內,維持一點最根本的‘生命印記’和‘秩序種子’,確保我們不會徹底迷失。對外,則嘗試‘模擬’周圍環境的波動,就像……變色龍一樣。”
阿石和負熵之禾似懂非懂,但它們本能地聽從陳凡的指引。
翠綠色的光芒緩緩內斂,不再強硬地撐開一片區域,而是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融入每個成員的體內,穩固著他們的核心存在。
同時,它們散發出的波動開始變得飄忽不定,時而有序,時而無序,努力與周圍混亂的韻律同步。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且危險。不斷有成員在嘗試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的形態開始出現不穩定,時而模糊,時而扭曲,仿佛隨時會融化在這片虛數空間中。
蘇夜離緊守劍心,以無上意誌對抗著混亂的侵蝕,她的劍意不再向外擴張,而是在體內凝練如一,成為定海神針,同時她也學著感受外界的混亂波動,劍光偶爾閃爍,竟也開始帶上一絲難以捉摸的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