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微分流形的降維打擊》
那道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聲音，仿佛無處不在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凡等人凝聚的分形神軀。
聲音裡沒有構造者那種冰冷的機械感，也沒有敘述者那種高高在上的漠然，反而帶著一種…曆經無儘歲月沉澱後的滄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誰？”陳凡意識緊繃，分形神軀的無數結構單元悄然調整，進入防禦姿態。
剛剛經曆了一場與“邏輯原點”的生死搏殺，又親眼見證了“認知缺口”那令人心悸的擴散，此刻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讓他們如臨大敵。
蘇夜離的意識緊緊依偎著陳凡，傳遞過來一絲擔憂：“他能看到我們？在這個虛時間軸裡…”
“廢話喵！人家都打招呼了！”
蕭九全身的量子毛管都微微炸起，所有貓爪投影縮成一團，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那片呈現光滑曲麵特征的“微分流形”區域，“聽起來不像要立刻動手的樣子，但誰知道呢？這地方看起來比剛才那些支離破碎的時間線…高級多了！”
林默嘗試用他的“定義權”去感知聲音來源，卻發現他的力量在這片光滑連續的流形結構上，如同水珠流過琉璃，難以留下痕跡，更無法精準定位。
“定義失效…這裡的‘規則’非常…‘光滑’，幾乎沒有可以被直接定義的‘棱角’。”
冷軒的記錄器官仍在發出輕微的、失真的雜音，顯然是受到了之前“認知缺口”的影響，但他仍努力解析著：“記錄…嘗試解析未知意念波源…結構高度複雜…蘊含…多重積分與偏微分特征…疑似…該微分流形區域本身的…‘意識’或…‘管理者’？”
就在這時，他們前方的“光滑曲麵”空間，如同水波般輕輕蕩漾開來。
沒有撕裂，沒有扭曲，隻是一種極其自然流暢的形變。緊接著，一個身影緩緩凝聚成形。
那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人形或任何生物形態。
它更像是由無數不斷流動、變換的微分方程和光滑曲線構成的集合體，整體輪廓近似人形，但細節處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微小的“流變”。
它的“麵部”沒有五官，隻有一片柔和的光芒，仿佛凝聚了所有可能方向的切線信息，讓人無法直視，卻又奇異地不感到刺眼。
“不必緊張，來自實時間軸的‘異數們’。”
那個由流動數學符號構成的存在再次發聲，聲音直接傳入他們的意識海，“我是這片‘光滑遺境’的看守者，你們可以稱我為…‘流形之主’，或者更隨意些，‘老流’。”
它的語氣確實沒什麼敵意，反而帶著一種見到稀客的好奇。
“流星之主？”陳凡沒有放鬆警惕，但意識交流保持了基本的禮節，“我們無意闖入您的領域，隻是為了躲避後方那個…‘認知缺口’的擴散。”
“認知缺口…”流形之主那由光芒構成的“麵部”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仿佛在歎息，“哥德爾那家夥留下的麻煩，終究還是開始侵蝕這片最後的‘光滑之地’了。我觀察你們很久了，從你們與‘構造者’那場…嗯，頗具創意的戰鬥開始。”
它居然全程旁觀？
陳凡心中一凜。
這意味著對方擁有在虛時間軸中隱匿並遠程觀測的能力，其實力深不可測。
“創意？”零的意識帶著一絲苦澀，“我們差點被它從邏輯原點上抹除。”
“但你們贏了，不是嗎？”流形之主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利用‘不完備性’反噬其自身，很巧妙，很大膽，但也…非常危險。你們釋放了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力量。那個‘缺口’，就像數學宇宙的一個膿瘡，現在被你們捅破了。”
它的話語直接點明了陳凡等人心中的隱憂和愧疚。
蘇夜離忍不住開口道：“我們當時沒有選擇！要麼引導那個悖論，要麼被構造者徹底證明‘不存在’！”
“我知道，孩子，我知道。”流形之主的聲音緩和下來，“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追求完備與秩序的‘構造者’一族，與擁抱不確定與悖論的你們，之間的衝突是必然的。隻是這次，衝突的餘波太過劇烈，波及到了這片本該置身事外的古老之地。”
它揮了揮那由流動曲線構成的“手臂”，指向身後那片廣闊無垠的微分流形區域：“這裡，是虛時間軸中少數仍保持著‘無限光滑’、‘連續可微’特性的區域。是數學宇宙中‘完美連續性’的最後堡壘。我們排斥一切‘奇點’、‘間斷’和‘不可判定’。”
它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陳凡他們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他們分形神軀內部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源自“認知缺口”的微弱共鳴，以及那塊因果鏈結晶體上。
“而你們，”流形之主緩緩道，“身上帶著‘認知缺口’的氣息，還有‘構造者’的遺產…因果鏈結晶體。這對‘光滑遺境’而言，是…潛在的汙染源。”
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起來。剛剛緩和下來的緊張感再次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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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九的貓耳朵耷拉下來，小聲喵道：“完了完了，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這是要收清潔費還是直接把我們當垃圾處理了啊？”
冷軒的記錄器官閃爍不定：“警告…對方邏輯基礎與‘認知缺口’及我方當前狀態存在根本性衝突…衝突概率…急劇升高…”
陳凡深吸一口氣儘管在神軀狀態下並無實際呼吸動作），意識核心飛速運轉。
硬拚？剛剛經曆大戰，神軀損耗嚴重，對方深淺不知，勝算渺茫。
逃走？後方是不斷擴散的“認知缺口”，其他方向是邏輯塌陷的虛時間軸，似乎也無路可逃。
他上前一步，將蘇夜離的意識稍稍護在身後，沉聲道：“流形之主閣下，我們並非有意攜帶‘汙染’。若您有方法能祛除我們身上的‘缺口’氣息，我們願意配合。若此地不歡迎我們，也請指明一條離開虛時間軸的安全路徑，我們即刻便走，絕不逗留。”
流星之主那光芒麵部微微流轉，似乎在審視陳凡，也似乎在權衡。
片刻後，它開口道：“祛除‘不完備’汙染…很難。它如同附骨之疽，一旦沾染，便會潛移默化地侵蝕任何形式係統的根基。至於離開的路徑…虛時間軸因‘缺口’擴散已變得極不穩定，原有的許多‘接口’都已崩塌或處於塌陷邊緣。”
它的話讓眾人的心沉了下去。
“不過…”流星之主話鋒一轉，“或許，有一個折中的辦法。”
“什麼辦法？”蘇夜離急切地問。
“你們可以暫時留在‘光滑遺境’，”流形之主道，“但需要經過一次…‘淨化’與‘檢驗’。”
“淨化？檢驗？”陳凡皺眉，“如何淨化？又如何檢驗？”
流形之主那由流動曲線構成的“手臂”再次抬起，指向微分流形區域的深處：“我會引導你們進入‘無限光滑之泉’。那是遺境的核心，蘊含著最純粹的連續性法則。浸泡其中，或許能中和你們身上部分‘不完備’的侵蝕性，至少…能將其暫時‘封印’。”
“聽起來像要給咱們洗澡喵？”蕭九嘀咕道，“會不會掉毛啊？”
沒人理會它的插科打諢。林默冷靜地問：“那麼檢驗呢？”
“檢驗，是為了確認你們不會對‘光滑遺境’構成威脅，同時也確認你們…是否有資格成為這片古老之地的‘臨時居民’。”流形之主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嚴肅，“檢驗的方式很簡單：承受一次‘降維打擊’。”
“降維打擊？！”零的意識發出一聲驚呼。
在數學和物理領域，降維打擊是極其恐怖的概念，意味著將高維結構強行壓製到低維，其結果往往是信息的極度丟失、結構的徹底崩潰乃至存在的湮滅！
陳凡的臉色也變了：“閣下，這聽起來不像是檢驗，更像是處決！”
“非也。”流形之主平靜地解釋，“並非將你們從高維打到零維那種毀滅性打擊。而是將你們此刻的‘存在維度’——包括你們的分形神軀和意識結構——暫時降低一個維度。如果你們的核心意識，你們所謂的‘自我定義’能力，能夠在降維狀態下保持不散，並且在維度恢複後能迅速重構，便證明了你們的存在本質足夠堅韌，並非完全依賴於固定的、脆弱的邏輯形式。這樣的你們，才有能力控製住體內的‘不完備’風險，才有資格暫時留在這裡。”
它頓了頓，補充道：“當然，若你們無法承受，在降維過程中意識潰散，或者維度無法恢複…那也證明你們不足以應對未來的挑戰，湮滅於此，也算是為數學宇宙清除掉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殘酷，但邏輯清晰。
這流星之主看似溫和，但其思維方式依然帶著數學存在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理性。
陳凡與蘇夜離、林默、零、冷軒、蕭九快速交流著意識。
“怎麼辦？答應嗎？”蘇夜離的意識帶著憂慮，“聽起來太危險了！”
“但我們有選擇嗎？”林默反問，“後麵是不斷擴張的‘認知缺口’，外麵是崩潰的虛時間軸。留下，或許有一線生機，還能有機會找到控製‘缺口’的方法。”
零分析道：“我們的分形結構本身具有一定維度不變性，而且我們的意識核心經曆過多次悖論和不確定性的錘煉，或許…真的能扛住！”
冷軒記錄道：“根據現有數據模擬…降維過程生存概率…低於30…但拒絕提議的即時危險係數…高達95以上…”
蕭九哭喪著臉：“喵了個咪的！橫豎都是死，選個可能死得慢點的吧！凡哥，你決定，咱們跟你乾！”
所有同伴的意識最終都彙聚到陳凡這裡。
他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但也感受到了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抬起頭，看向流星之主，眼神堅定：“我們接受您的條件。先進行‘淨化’，再接受‘檢驗’！”
流星之主光芒麵部的流轉似乎加快了一絲，像是閃過一絲讚許？“很好。有勇氣麵對未知，是超越固定邏輯的第一步。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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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轉身，那由微分方程構成的身形如同融入水流般，自然地滑入那片光滑的流形空間。陳凡操控著分形神軀，緊隨其後。
穿越微分流形的感覺極其奇特。
仿佛不是在飛行，而是在沿著某種天然的、最優的“測地線”滑行。
周圍是無限延展的光滑曲麵，色彩變幻，蘊含著無窮的連續性與可能性。
與之前那些支離破碎、充滿尖銳轉折和悖論的時間線支流相比，這裡簡直是數學意義上的“天堂”。
但陳凡等人無暇欣賞這奇景，他們心中都緊繃著一根弦。
不知“滑行”了多久，前方出現了一片區域。那裡的空間不再是單調的曲麵，而是呈現出一個巨大的、如同泉眼般的結構。
泉眼中湧動的不是水流，而是濃鬱到化不開的、閃爍著柔和光芒的“連續性本源”，一種讓任何追求光滑與完美的數學存在都會沉醉的氣息。
“這裡就是‘無限光滑之泉’。”流形之主停在泉眼邊緣，“進入其中，放鬆你們的結構，嘗試與連續性法則共鳴。記住，不要抵抗，讓‘光滑’的力量流淌過你們存在的每一個‘點’。”
陳凡看了看同伴，點了點頭。龐大的分形神軀緩緩沉入那光芒湧動的“泉眼”之中。
一瞬間，難以形容的感覺包裹了他們。那是一種極致的“順滑”與“連續”，仿佛他們神軀中所有因為戰鬥、因為悖論、因為“認知缺口”影響而產生的細微“毛刺”、“棱角”和“間斷點”，都在被溫柔地撫平、彌合。
“呃…好舒服喵…”蕭九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所有貓爪投影都舒展開來，像是在曬太陽。
蘇夜離也感覺意識暖洋洋的，之前因為對抗構造者和逃離“認知缺口”帶來的疲憊與創傷，正在被快速修複。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與陳凡的核心意識聯結，在這種“光滑”的環境中變得更加清晰和緊密。
林默嘗試感知自己的定義權，發現雖然依舊難以在這片光滑之地定義外物，但他對自身結構的“定義”卻變得更加清晰和穩定。
零沉浸在連續性法則的海洋中，貪婪地吸收著這些與她之前研究的離散數學截然不同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