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信…輪盤…不動點…”
那絲微弱得幾乎要消散的警告，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陳凡灼熱的思緒。
他猛地看向那個戴著永恒微笑麵具的荷官，對方依舊靜靜地立在輪盤旁，雙手交疊，姿態標準得如同雕塑，仿佛剛才那危險的意念與它毫無關係。
“不動點…”陳凡在心中咀嚼著這個詞。
在數學中，不動點定理描述的是，在某些映射下，總存在一個點，其映射後的位置保持不變。
布勞威爾不動點定理、巴拿赫不動點定理…這些理論在他腦海中飛速閃過。
在這裡，在這個詭異的終極賭盤上，它意味著什麼？
“喂！新來的！磨蹭什麼？”
悖論之影不耐煩地催促道，它的陰影觸須焦躁地拍打著虛空，“怕了就趕緊滾蛋，把籌碼留下！”
極小化至尊的齒輪結構發出冰冷的哢噠聲：“最優策略應是儘快完成押注，減少不確定性。拖延隻會增加信息泄露風險，降低期望收益。”
隨機性女神則發出咯咯輕笑：“猶豫，本身也是一種選擇哦，親愛的。”
契約之喉舌隆隆道：“根據協議，思考時間有限。倒計時開始。”
一個無形的時鐘仿佛在眾人意識中滴答作響，施加著壓力。
“陳凡？”蘇夜離的意識傳來，帶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剛才為了幫他識破陷阱，她消耗不小。
“我沒事。”陳凡回應，同時快速將那道警告意念分享給所有同伴，“大家小心，這個輪盤和荷官有問題。‘不動點’可能是關鍵。”
“不動點定理？”零的意識立刻活躍起來，“如果把這個賭局看成一個‘映射’，那麼這個輪盤，這個荷官，甚至整個博弈規則…它們是否構成了一個封閉的係統？一個旨在將我們的思維和選擇，引導向某個預設的‘不動點’？”
林默嘗試用定義權去感知輪盤和荷官，反饋卻是一片模糊，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力場隔絕。
“無法精確定義…它們的存在狀態非常…‘穩定’，穩定得不像話。”
冷軒的記錄器官光芒急促閃爍：“檢測到高階信息遮蔽…邏輯屏蔽場…類似但不同於‘光滑遺境’的隔絕，更具…侵略性和誘導性。”
蕭九炸著毛，低吼道：“喵的！朕就覺得這戴笑臉的家夥不是好東西！一看就是反派標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他四方似乎已經做出了決斷，它們龐大的信息聚合體散發出決絕或孤注一擲的波動，將剩餘的籌碼——大團大團的光芒、陰影、概率雲或契約條文——推向了輪盤上不同的區域。
它們押注的目標各不相同，有的追求《公理碎片》，有的豪賭《源頭坐標》，極小化至尊甚至將一部分自身結構押在了《法則豁免權》上，而悖論之影則瘋狂地將大量籌碼押在了《存在性湮滅》上，目標直指陳凡團隊！
壓力如山般襲來。
“凡哥，怎麼辦？跟它們拚了？”蕭九急得貓爪亂揮。
“不可。”零立刻反對，“如果這真是一個思維陷阱，盲目跟注正中下懷。我們需要找到那個‘不動點’，打破這個映射！”
“但如何找？”林默眉頭緊鎖，“我們對這個係統的了解太少了。”
陳凡深吸一口氣，意識緊緊與蘇夜離相連，從她那裡汲取著冷靜和力量。
他再次感受體內因果結晶的波動，那波動依舊固執地指向荷官。
荷官…是這個係統的關鍵？是影射的執行者？
他回想起流形之主的話，關於“資格”，關於他們駕馭“不完備”的本質。又想起剛才警告中的“彆信輪盤”。
不信…如何不信？在這個規則限定的賭局中，不押注就意味著出局…
等等！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陳凡的腦海。
規則…是誰的規則？這個賭局，這個輪盤，真的是《觀測站博弈協議》中規定的，不可違背的一部分嗎？還是說…它本身就是一個精心編織的、利用了協議漏洞的…騙局？
荷官…它真的是中立的裁判嗎？還是…它本身就是這個陷阱的“不動點”？一個確保所有參與者，無論怎麼選擇，最終思維都會被其捕獲、固定的錨點？
“我明白了…”陳凡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這個‘終極賭盤’，它的目的根本不是公平決出勝負，而是要利用我們對‘運氣’、對‘概率’、對‘最終裁決’的依賴和恐懼，將我們的思維固化在這個輪盤映射出的有限可能性上！一旦我們押注，我們的注意力，我們的期望，我們的恐懼，都會牢牢被這個輪盤吸引，成為維持這個映射的養料，而我們的思維，也會逐漸被同化，迷失在預設的幾種結果裡，再也無法跳出！”
“就像…思維被關進了一個以輪盤為映射的牢籠？”蘇夜離瞬間理解了其中的恐怖。
“沒錯！”陳凡語氣堅定，“我們要做的，不是在這個牢籠裡選擇哪個格子更舒服，而是…打破這個牢籠！拒絕這個影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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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打破？”零急切地問。
“我們不押注。”陳凡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麼？”連林默都感到意外，“可不押注，按照規則…”
“規則？”陳凡冷笑，目光直視那微笑的荷官，“如果規則本身就是為了囚禁我們而設的呢？如果我們承認並遵守這個規則，就等於承認了這個映射的有效性，我們的思維就已經被其捕獲了一半！”
他上前一步，並非走向輪盤，而是麵向荷官，朗聲道意識層麵的）：“我們，拒絕參與此次‘終極賭盤’！”
虛空仿佛凝固了一瞬。
另外四方的信息聚合體都傳來了驚愕、嘲諷或不解的波動。
荷官那永恒的微笑麵具似乎…僵硬了那麼一刹那？儘管極其細微，但陳凡捕捉到了！因果結晶的波動也驟然加劇！
“拒絕參與，視為放棄本輪博弈。”
荷官的聲音依舊毫無起伏，但陳凡卻從中聽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滯澀？
“根據協議，放棄者，將扣除全部‘影響力點數’，並…強製進行‘風險隔離’。”
“風險隔離？”陳凡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周圍的環境驟然劇變！
那龐大的博弈棋盤、閃爍的輪盤、以及其他四方的信息聚合體瞬間遠去、模糊，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
他們被孤立在了一個狹小的、純白色的空間裡，這個空間還在不斷向內收縮，施加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檢測到高維空間封鎖…”冷軒的報告帶著雜音，“我們被…隔離了！”
“這不是簡單的隔離！”零驚恐地發現，“這個空間…它在固化我們的思維！我的計算速度在變慢，思維模式開始變得…僵化！”
林默也感到自己的定義權在這裡完全失效，甚至連“定義”這個念頭本身，都變得困難。“思維…像陷入了粘稠的膠水…”
蕭九更是焦躁地來回踱步，但它發現自己的動作軌跡開始變得重複、可預測。“喵！朕感覺腦子要生鏽了！”
蘇夜離緊緊抓住陳凡的手臂意識層麵的），她的意識波動也開始變得遲緩：“陳凡…我…有點困…”
陳凡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無形的枷鎖。
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絲線，纏繞在他的思維之上，將他每一個跳躍的念頭拉回原點，將他每一個發散的想象禁錮在方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