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再次閉上眼睛，將意識沉入那片浩瀚而堅韌的拓撲量子網絡。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這次顯得熟練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因為悖論而依舊有些扭曲和不穩的區域，憑借著陳凡之前提供的模糊方向感，如同在茫茫星海中導航，朝著那個神秘的“節點”前進。
“往左……偏一點點……對，感覺更清晰了……”
陳凡閉著眼，依靠著那微弱的共鳴感，遠程指導著蕭九。
蘇夜離盤膝坐在陳凡身邊，雙手虛按在他的太陽穴兩側，柔和的、帶著混沌色彩的光暈從她掌心散發出來，如同溫暖的霧氣，將陳凡的頭顱輕輕籠罩。
她極力收斂著混沌之力中那些狂暴、無序的特性，隻保留其最本源的“包容”與“演化”潛能，試圖為陳凡即將進行的微觀感知，構築一個緩衝地帶。
林默則站在一旁，全神貫注，他的定義權柄雖然在大尺度上受限，但此刻集中精力於可能出現的、局部的微觀現象上，或許能起到奇效。
他像是一個嚴陣以待的翻譯官，準備將即將接觸到的、陌生的“無窮小語言”，翻譯成他們可以理解的信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範疇空間中一片寂靜，隻有那些殘破結構和悖論區域偶爾發出的、低沉的嗡鳴或扭曲的光閃。
突然，蕭九猛地睜開眼睛雖然他在底層網絡，但現實中的貓眼也同步瞪圓），大叫道：“找到了！是不是一個……看起來特彆小，但是亮得刺眼，感覺裡麵有無窮層次的東西？！”
幾乎在蕭九話音落下的瞬間，陳凡身體猛地一顫！
他感覺到，通過蕭九建立的鏈接，一股無比龐大、無比精微、充滿了“無窮”意味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朝著他的意識湧來！
那並非攻擊，而是那個“節點”本身所蘊含的、關於“無窮小”和“無窮精細結構”的海量信息！
僅僅是感知到這股信息的“存在”，就差點將陳凡本就脆弱的神識衝垮！
“呃！”陳凡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鮮血。
“陳凡！”蘇夜離驚呼，毫不猶豫地加大了混沌之力的輸出。
那溫暖的混沌光暈變得更加濃鬱，努力地過濾、緩衝著那狂暴的信息流，試圖將其變得“溫和”一些。
林默也立刻出手，他的定義權柄化作一道道細微的、如同代碼般的光絲，切入蘇夜離構築的混沌屏障中，嘗試對那些混亂的無窮小信息進行初步的“解析”和“定義”。
“穩住！陳凡，彆試圖理解全部！聚焦於一個點！找一個最簡單的‘無窮小量’結構！”
林默急聲喝道。
陳凡咬緊牙關，強忍著識海幾乎要被撐爆的痛苦，憑借著代數幾何直覺，在那信息的洪流中艱難地捕捉著。
他“看”到了！
那是一個無法用常規尺度衡量的“點”，在這個“點”的周圍，環繞著層層疊疊、無窮無儘的“鄰域”，每一個鄰域都比前一個更小，更精細，仿佛沒有儘頭。這就是非標準分析中的“單子”！
一個包含著無窮序列、無限接近於零卻又不是零的微觀宇宙！
而在這個“單子”的內部，他看到了更加驚人的景象！
原本在宏觀範疇上那些斷裂的箭頭、扭曲的對象、悖論的光芒……在這個無窮小的尺度上，竟然呈現為另一種形態！
它們不再是清晰的數學結構，而更像是一種……活性的、流動的“概念微塵”！
一些代表著“錯誤映射”的微塵呈現出汙濁的黑色，不斷試圖汙染那些代表著健康連接的銀色微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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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悖論區域，則是一些不斷自我複製、自我否定的“邏輯旋渦”，在微觀層麵瘋狂地攪動著周圍的“概念場”！
甚至，他能看到伴隨箭頭裂痕處，在那微觀層麵，裂痕被放大成了如同深淵般的溝壑，一些銀白色的、代表著拓撲修複力量的“結構纖維”正在從溝壑邊緣艱難地生長，試圖跨越深淵，但速度極其緩慢，而且不斷被一些黑色的、代表著歸零殘留的“汙染微粒”所侵蝕、阻斷！
“我看到了……”陳凡的聲音帶著震撼，“病的根源……在微觀層麵……它們像是活的一樣！”
“能乾預嗎？”林默緊張地問。
“我……試試……”
陳凡凝聚起全部的心神，不再是被動感知，而是嘗試著，通過蕭九建立的鏈接，透過蘇夜離的混沌屏障和林默的定義輔助，將自己的“意誌”——一種代表著“連接”、“修複”、“秩序”的意念，投射到那個無窮小的“單子”之中。
他選擇了一個最簡單，也是當前最迫切的目標——協助一條正在被黑色汙染微粒阻礙的、銀白色的“結構纖維”，跨越伴隨箭頭裂痕在微觀層麵的深淵！
這需要極其精密的操作。在那個尺度上，力量的大小、方向、時機，都要求達到一種匪夷所思的精確度。
哪怕一絲一毫的誤差，都可能不僅無法幫助修複，反而會破壞那些脆弱的微觀結構，造成更大的損傷。
陳凡感覺自己像是在用一座山那麼粗的毛筆，去臨摹一張郵票上的微雕。
他的意誌在混沌之力的包裹下，依舊顯得過於“粗糙”，難以精準地施加影響。
第一次嘗試，他的意念力量稍稍偏了一點，非但沒有推動那根銀色纖維，反而驚動了附近更多的黑色汙染微粒，讓它們的活動變得更加劇烈。
第二次嘗試，力量控製得稍微好了一點，但時機不對，與銀色纖維自身的生長節奏產生了衝突，差點導致纖維本身斷裂。
陳凡的額頭滲出冷汗，神識的負擔越來越重。
蘇夜離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維持這種高精度的混沌屏障對她同樣是巨大的消耗。
林默緊鎖眉頭，不斷調整著定義光絲，試圖為陳凡提供更精確的“坐標”和“力道”參考。
蕭九在底層網絡裡也不敢大意，死死維持著那條通往“無窮小節點”的鏈接通道，感覺自己的量子貓腦都要過載燒毀了。
“不行……還是太粗糙了……”
陳凡感到一陣無力。非標準分析提供了視角和理論可能，但實際操作的門檻太高了。
他們的意識，對於那個尺度的世界來說，還是太“大”了。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不醒，被眾人安置在一個相對穩定“常數空間”對象上的冷軒，他那蒼白如紙的手指，再次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這一次，他眉心的直覺烙印，沒有散發出強烈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一股難以言喻的、超越了邏輯計算的“精準直覺”波動，如同漣漪般，悄無聲息地擴散開來，恰好掠過了蘇夜離構築的混沌屏障。
正處於焦頭爛額狀態的陳凡，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感”變了。
那種用“山一樣大的毛筆”去搞“微雕”的滯澀和笨重感，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順滑”和“精準”。
他福至心靈，再次凝聚起修複的意念，朝著那條掙紮的銀色纖維，朝著那幾個阻礙最嚴重的黑色汙染微粒，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在那個無窮小的戰場上，那一道凝聚了陳凡意誌、經過蘇夜離混沌之力緩衝、林默定義輔助、並被冷軒那莫名直覺波動“校準”過的力量，如同最靈巧的手術刀，精準地“撥開”了那幾個黑色汙染微粒，為那條銀白色的結構纖維，讓開了一條極其細微，卻至關重要的通道！
嗡……
那根銀白色的纖維仿佛瞬間獲得了力量，以肉眼可見在微觀層麵）的速度，猛地向前延伸了一小段，成功搭上了裂痕對麵的“崖壁”！
雖然隻是修複了伴隨箭頭裂痕在無窮小層麵的、微不足道的一絲結構，但帶來的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
現實層麵，那對旋轉的伴隨箭頭，猛地亮了一下！
雖然光芒依舊不如全盛時期，旋轉也依舊帶著一絲凝滯，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們散發出的“關聯”之力，瞬間增強了一絲！
連帶著整個範疇空間的穩定性，都提升了微不可察的一點點！
“成功了？！”蕭九在底層網絡裡怪叫。
“成功了！”林默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蘇夜離長長舒了一口氣，幾乎虛脫般地鬆開了按在陳凡太陽穴上的手，臉上卻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陳凡也緩緩睜開眼睛，雖然疲憊至極，但眼中卻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看向依舊昏迷的冷軒，心中明了。剛才那關鍵的“校準”，定然與冷軒那神秘的直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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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夥，即使在無意識中，也在用他獨特的方式守護著大家。
“我們找到了方法……”陳凡的聲音帶著激動後的沙啞，“雖然慢，雖然艱難……但我們真的可以，從這無窮小的戰場上，一點點地修複這一切！”
希望，如同在絕望的廢墟上，終於鑽出了一株真正意義上的嫩芽。
然而，就在四人加上無意識的冷軒）剛剛為這微小的勝利而振奮時，一直在底層網絡維持連接的蕭九，突然發出了一聲驚疑不定的“喵？”。
“等等……不對勁……”蕭九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我剛才……好像感覺到，除了我們剛才動過的那個‘節點’，這底層網絡裡，還有彆的‘東西’……被驚動了……”
“什麼東西？”林默立刻追問。
“不知道……感覺……很模糊，很遙遠……”蕭九努力感知著，貓臉上露出困惑和一絲不安，“像是在……‘說話’？但用的不是聲音……是一種……很奇怪的，‘自指’的……波動？”
自製的波動？
陳凡、林默和蘇夜離心中同時一凜，剛剛放鬆的心情再次緊繃起來。
在這片經曆了大爆炸、歸零汙染和邏輯崩潰的虛無中，除了他們和這片殘破範疇，難道……還有彆的“存在”幸存了下來？
而且，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友好的鄰居。
第520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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