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彆枝化沃土,秋蟬噤聲夢一場。
初晨露水戲草木,末陽霞影舞雲海!
秋迎白露化青霜......
中秋的桂香還在簷角徘徊,團圓的笑語似仍繞著窗欞,白露已攜著一身清寒,躡足踏入了人間。
它不像立秋那般帶著夏末的餘溫,也不似秋分那樣裹著蕭索的涼意,隻如一把浸了月光的梳子,輕輕拂過天地,便讓世間萬物都染上了一層通透的素淨——
這是獨屬於白露的溫柔,藏在葉尖的露珠裡,隱在蟬聲漸歇的寂靜中,更凝在清晨草葉上那層薄薄的霜華裡。
最先應和這節氣的,是枝頭的葉。
曾經攥著盛夏陽光不肯放手的梧桐葉、楓樹葉,如今像是聽懂了秋風的絮語,悄悄褪去了濃綠。
風過時,它們不再是盛夏時那般嘩啦啦地喧鬨,而是帶著幾分不舍的輕顫,從枝頭緩緩起身。
有的葉兒還帶著半分綠意,邊緣卻已染了金紅,像被歲月描了一道精致的花邊;
有的則全然褪去了生機,成了純粹的金黃,薄得能透見陽光的紋路。
它們脫離枝頭的瞬間,不是倉促的墜落,更像是一場緩慢的告彆——
打著旋兒,在空中悠悠飄蕩,時而被微風輕輕托起,升高些許,時而又無奈落下,蕩著秋千,仿佛要把枝頭的陽光、蟬鳴、雨露都一一記在心裡,才肯輕輕落在地上。
踩上去沒有夏葉的脆響,隻有細碎的“沙沙”聲,像是在訴說著“化作春泥更護花”的約定。
這些落葉鋪在小徑上,厚得能沒過腳踝,走在上麵,竟讓人覺得是踩在了時光的褶皺裡,每一步都在與過往的季節溫柔相擁。
偶爾,一片落葉會調皮地掛在行人的肩頭,像是在尋找片刻的溫暖與依靠,許久,才又在一陣微風中飄然而下,回歸大地的懷抱。
那一片片落葉,形狀各異。
有的如巴掌般寬大的梧桐葉,脈絡清晰,在風中似一把把小蒲扇,慢悠悠地打著轉;
有的是細長的柳葉,身姿輕盈,宛如靈動的舞者,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若是湊近去看,還能瞧見葉麵上細微的絨毛,以及被蟲蟻啃噬留下的斑駁痕跡,這些都是歲月鐫刻的印記。
而落葉的顏色,更是層次豐富。
金黃之中,夾雜著橙紅、赭石,還有些尚未褪儘綠意的地方,恰似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每片葉子都是大自然獨一無二的傑作。
夏日常見的蟬鳴,也在白露到來時悄然收了聲。
不是戛然而止的突兀,而是像戲終人散般,漸漸淡了下去。
還記得盛夏午後,蟬聲能蓋過街市的喧囂,仿佛要把整個夏天的熱情都傾瀉出來;
可到了白露,它們的歌聲先是變得斷斷續續,像是老人絮語般遲緩,後來便徹底沒了聲響。
曾趴在樹乾上振翅高歌的蟬,如今不知藏去了何處,隻留下空蕩的蟬蛻掛在枝頭,透明的殼上還留著掙紮的紋路,像是一場熱烈生命留下的剪影。
這“噤聲”不是生命的消亡,更像是一場漫長的夢——蟬用十七年的地下蟄伏,換一個夏天的放聲高歌,如今歌聲落幕,便又回到大地的懷抱,等待下一場與陽光的重逢。
路過樹下時,總讓人忍不住駐足,屏息聆聽,仿佛還能聽見蟬鳴在空氣裡留下的餘韻,那是屬於夏天的最後一聲歎息,溫柔得讓人心尖發顫。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蟬蛻上,為這小小的軀殼鍍上一層金黃,更添了幾分歲月的質感,讓人不禁感歎生命的奇妙與輪回。
側耳傾聽,蟬鳴的變化過程清晰可聞。
起初,那斷斷續續的蟬聲,像是在與即將逝去的夏天做最後的拉扯,每一聲鳴叫都帶著眷戀。
偶爾有幾隻蟬,似乎還想再掙紮著高歌一曲,聲音突然拔高,卻又很快因氣力不足而低落下去。
漸漸地,整個樹林愈發安靜,蟬聲徹底隱匿,隻留下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為蟬的離去默默送行。
那些蟬蛻,有的緊緊貼在樹乾上,仿佛還在堅守著曾經的舞台;
有的則半懸在空中,隨著微風輕輕晃動,仿佛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
它們的模樣栩栩如生,連翅膀上的紋理都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秒,那蟬就會破殼而出,再次唱響夏日的旋律。
清晨的露水,是白露最靈動的注腳。天還未亮透,東方隻泛著一絲魚肚白時,露水便已悄悄落在了草木間。它們不是暴雨後那般沉甸甸的水珠,而是細巧的、透亮的,像撒在人間的碎鑽。
在狗尾草的穗子上,露水結成了一串,風一吹便輕輕搖晃,卻遲遲不肯落下,像是一群撒嬌的孩子,緊緊抓住草尖,不願離開這溫暖的搖籃;在野菊的花瓣上,露水則是孤零零的一顆,襯得粉白的花瓣愈發嬌嫩,仿佛一碰就要滴出水來,那圓潤的露珠在花瓣上微微晃動,映著初升朝陽微弱的光,宛如一顆璀璨的寶石鑲嵌其中;最妙的是在荷葉上,露水滾來滾去,聚成一顆圓圓的水珠,映著初升的朝陽,竟能看見裡麵縮著的藍天、白雲,還有遠處的樹影,像是把整個小世界都裝進了這顆露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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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見了,總忍不住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一下草葉上的露水,涼絲絲的觸感瞬間漫過指尖,她便會笑著喊:“毓敏姐,你看這露水,比珍珠還亮呢!”說話間,她的眼睛裡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嘴角上揚,露出潔白的牙齒。毓敏則會笑著搖頭,眼神裡滿是寵溺,輕輕說道:“小心彆驚了它們,這可是白露給草木的禮物呢。”
微風拂過,草叢裡的露水簌簌而落,打在林悅的鞋麵,涼涼的,她卻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這清晨露珠的美妙之中。
若再仔細觀察,會發現露水在不同植物上的形態各有千秋。
在修長的蘆葦葉上,露水如同靈動的線條,沿著葉片緩緩滑落,彙聚在葉尖,搖搖欲墜,似斷未斷;
在多肉植物肥厚的葉片上,露水圓潤飽滿,仿佛一顆顆晶瑩的玉珠,鑲嵌在翠綠色的盤子裡,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晨光灑下,每一顆露水都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像是大自然打翻了調色盤,將色彩揉進了這些微小的水珠裡。
林悅蹲在草叢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露水,她的臉頰被露水的反光映得微微發亮,嘴角始終掛著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要觸碰一顆掛在草葉尖端的露水,指尖剛一觸及,那露水便迅速滑落,在她的指尖留下一抹清涼,順著指縫緩緩流淌,仿佛在和她玩一場有趣的捉迷藏。
等到夕陽西下,白露的天空又換了一副模樣。
晚霞不像盛夏那般濃烈如火燒,而是帶著幾分柔和的粉紫與橘紅,像被月光浸過的綢緞,輕輕鋪在天邊。
雲彩也沒了白日的厚重,變得輕薄如紗,被晚風一吹,便在天空中舒展、舞動。
有的雲像被揉碎的棉絮,散在天際,染上晚霞的顏色,成了一片絢爛的“雲海”;
有的則像展翅的飛鳥,翅膀上沾著霞光,仿佛要馱著夕陽飛向遠方;
還有的雲與地平線相接,把天空和大地暈成一片,讓人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
這時若站在湖邊,便能看見晚霞的影子落在水裡,隨著水波輕輕晃動,紅的、紫的、橘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竟比天上的晚霞還要動人。
夏至牽著霜降的手站在湖邊,輕聲說:“你看這‘末陽霞影舞雲海’,倒像是把整個秋天的溫柔都裝在了這裡。”
他微微側頭,目光深情地望向霜降,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霜降望著湖麵,睫毛上沾著夕陽的餘光,輕聲應道:“是啊,好像連風都變得溫柔了。”
她的發絲在晚風中輕輕飄動,臉上被晚霞映得微紅,眼神裡滿是沉醉。
湖麵上偶爾泛起一圈圈漣漪,那是魚兒躍出水麵,似乎也在為這美麗的晚霞喝彩。
抬眼望去,天邊的雲彩變化萬千。那如棉絮般的雲朵,在晚霞的映照下,邊緣像是被鑲上了一層金邊,光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