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絮絮揚揚,不多時便將汴京染作一片素白。
沈明琪立在樊樓門前,望著漫天風雪,轉頭對裡頭忙碌的眾人溫聲道:
“今日雪大,便早些歇業,大家都回去罷,路上仔細些。”
眾人應了聲,將手頭活計收拾停當,也陸續告辭。
孩子們前幾日已被接往慈幼局安置,劉窈便搬回家中居住,此時正與定娘一同等著沈明琪,預備落鎖。
忽然間,一陣馬蹄聲自遠而近,踏碎風雪,急促而來。
沈明琪心下微動,推門探看。隻見風雪迷蒙處,一騎疾馳而來,至樊樓門前猛地勒馬。馬蹄揚雪,響起的嘶鳴聲劃破寂靜。
那人翻身下馬,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一甩,落雪簌簌墜地。他抬頭,露出一張清俊卻冷毅的麵容,正是蕭鐸。
雪花落滿他的肩頭,連睫毛也沾了白。他站在樊樓簷下,目光如刀,直直望向沈明琪。
“沈姑娘。”他聲音低沉,卻穿透風雪清晰入耳,“冒雪前來,有事相商。”
一旁的劉窈與定娘交換了個眼神,定娘麵露遲疑,腳步微動似要上前。劉窈卻迅捷地挽住她的手臂,悄聲道:“周娘子,咱們先回吧。蕭大人與姑娘有要事相商,不便打擾。”
定娘仍有些猶豫,劉窈已利落地取過倚在門邊的油紙傘,半攙半拉地攜她朝外走去。臨出門時,還不忘返身將門輕輕掩合。
樓中霎時靜了下來。
廳內的暖爐雖已熄了,餘溫卻仍未散儘,空氣中浮動著若有似無的暖意。
蕭鐸解下沾滿雪花的披風,沈明琪默然將最近的一盞暖爐重新點燃。
樓上的燈燭早已熄滅,唯有一樓還留了幾盞,昏黃的光暈在漸深的暮色中搖曳,勾勒出二人對坐的身影。
即使隔著幾步的距離,沈明琪仍能聞到蕭鐸身上淡淡的酒氣,混著外麵帶來的凜冽寒氣,並不難聞,反而襯得他眉眼間比平日少了幾分鋒銳。
她唇角彎了彎,輕聲道:“若再早到一刻,還能趕上灶上剛出的炙肚肫呢,如今可是吃不上了。”
蕭鐸目光落在她臉上,聲音低沉:“吃什麼不打緊,要緊的是,同誰一起吃。”
沈明琪心尖微動,麵上卻隻“哦”了一聲,笑盈盈地望著他不語。
蕭鐸見她這般模樣,嘴角也不自覺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她不再多言,轉身便掀簾去了後廚。蕭鐸亦步亦趨,跟了進去。
樊樓的廚間夠大,沈明琪挽起袖子,熟稔地舀水洗菜,刀起刀落間,利落清脆。
蕭鐸便抱臂倚在門邊靜靜看著。
不過片刻功夫,幾樣清爽的家常小菜便已出鍋,熱氣騰騰地被端到了桌子上。
暖黃的燭光在桌上輕輕跳躍,將幾碟小菜籠罩在一圈朦朧光暈裡。
沈明琪眉眼微彎,抬手示意:“粗茶淡飯,蕭大人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