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官場的大地震,餘波持續震蕩。李國濤、趙東陽、顧鼎峰、白景琦等核心案犯被押解至省城指定地點,接受更深入的調查和審訊。鼎峰集團被全麵接管,其龐大的商業帝國在司法審查和輿論聲討中搖搖欲墜。金彙投資被立案調查,其精心設計的“零風險高收益”理財騙局被層層剝開,牽連出更多藏匿在金融暗影中的蛀蟲。
塵埃並未完全落定。市委書記周正華雖未被查出與李國濤案有直接經濟牽連,但其“借刀殺人”、對眼皮底下的嚴重腐敗問題失察失職、管理不力的責任無可推卸。省委迅速做出決定:周正華被調離雲州市委書記崗位,平級調任省政協一個相對清閒的委員會擔任副主任。明升暗降,政治生命基本宣告終結。離開雲州時,周正華望著車窗外這座他曾躊躇滿誌想要大展拳腳的城市,神色複雜,最終隻留下一聲長長的歎息。
省委對“清風行動”的成果給予了極高評價。省委主要領導親自批示,高度讚揚省紀委第四紀檢監察室在卜皓同誌帶領下,敢於碰硬、善於鬥爭,一舉鏟除了盤踞雲州多年的腐敗毒瘤,維護了黨紀國法的尊嚴,淨化了雲州的政治生態!卜皓的名字,伴隨著雲州案的雷霆收網,再次響徹省內,威望更盛。
雲州城郊,省紀委指定的安全醫療點。環境清幽,戒備森嚴。沈幼楚的母親被秘密轉移至此,由省內最頂尖的醫療專家組接手治療。天價的靶向藥物通過特殊渠道源源不斷地供應,母親的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至少脫離了顧鼎峰那致命的威脅。
沈幼楚站在病房外,透過觀察窗看著母親沉睡中依舊緊鎖的眉頭。她的心終於落回了實處,卻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省紀委對她的處理決定已經下達:鑒於其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提供了關鍵性證據,有重大立功表現,且主動交代了自身存在的違紀問題接受顧鼎峰安排的昂貴禮品、利用職務影響力為鼎峰集團提供過一些非原則性便利),決定給予其留黨察看兩年、行政撤職處分,調離雲州市政府,安排至鄰市一個邊緣的市誌辦工作。政治前途,已然斷送。
對這個結果,沈幼楚異常平靜。她早有預料。能保住母親的命,已是卜皓給予的最大仁慈和恩典。
臨行前,她托人轉交給卜皓一個沒有任何署名的素白信封。裡麵隻有一張質地很好的便簽紙,上麵是她清秀而略顯無力的筆跡,寫著短短一行字:
“保重,勿念。願你心中清風永駐。”
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話語。如同她這個人,最終選擇了一種清冷而決絕的告彆。她知道,自己與卜皓,與雲州這片承載了她太多掙紮與痛苦的土地,緣分已儘。帶著尚未康複的母親,她將遠赴異地,開始一段平凡甚至卑微的生活。那段在權力漩渦中沉浮、在情義與絕望間掙紮的日子,連同那個月光下給予她承諾的男人,都將被深深埋藏,成為她生命中最沉重也最不願觸碰的烙印。
卜皓看著這張便簽,久久無言。窗外陽光正好,他卻仿佛感受到一絲月夜的清冷。他小心地將便簽收起,放入抽屜深處。這段複雜的情愫,如同那件天青色的汝窯筆洗,美麗而易碎,最終隻能封存於記憶的庫房,隻餘一聲悠長的歎息。
雲州電視台為蘇小晴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毒瘤之禍》係列報道引發的全國性轟動效應,讓她一舉斬獲了當年份量極重的國家級新聞大獎——正義之眼深度調查獎。聚光燈下,她笑容明豔,接受著同事和領導們的祝賀,眼神卻不時飄向門口的方向。
宴席尾聲,她悄然離場。清風苑賓館附近那個熟悉的臨湖公園,月光如水,寧靜依舊。卜皓已經等在那裡,挺拔的身影在月色下拉得很長。
“恭喜,蘇大記者。”卜皓看著她走近,臉上帶著真誠的笑意,“正義之眼,實至名歸。”
蘇小晴走到他麵前,仰起臉,月光映照著她明亮的眼睛,裡麵沒有了平日的銳利,隻剩下一種溫柔而複雜的光彩。“謝謝。”她輕聲說,然後沉默了。兩人並肩漫步在湖邊,晚風帶著湖水的氣息,拂過麵頰。
“卜皓,”蘇小晴停下腳步,轉過身,直視著卜皓的眼睛,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我喜歡你。不,應該說,我愛你。”
卜皓微微一怔,看著眼前女孩坦蕩而熾熱的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沒有回避,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我也一樣。”經曆過生死追擊、並肩作戰、共同揭露黑暗的考驗,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好感,在心底深深紮根。
蘇小晴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動人,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她向前一步,輕輕擁抱住卜皓,將頭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聲音悶悶地傳來:“可是卜皓…我接到了央視新聞調查中心的正式邀請。”
卜皓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沒有說話,隻是更緊地回抱住了她,仿佛預感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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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紮了很久…”蘇小晴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對新聞理想執著的光芒,也帶著對眼前男人深深的不舍,“我愛你,真的。但我首先是記者蘇小晴。我的戰場,在真相的呐喊裡,在那些需要被陽光照亮的角落。央視的平台,能讓我觸及更廣闊的天地,揭露更深處的黑暗。而你的戰場,”她輕輕撫摸著卜皓胸前的黨徽,“在無聲的較量裡,在那些錯綜複雜的權力迷局深處。我們並肩戰鬥過,我們心意相通,但我們的戰場…終究不同。”
她退後一步,深深地看著卜皓,眼中含著淚光,嘴角卻努力上揚:“所以,卜皓,我們…頂峰再見,好嗎?你在你的高度肅清寰宇,我在我的位置呐喊疾呼。我們各自努力,用不同的方式,守護我們共同相信的東西!等到那一天,無論我們在哪裡,再好好相聚!”
月光下,她的笑容帶著淚,卻無比堅定,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和力量。
卜皓凝視著她,心中百感交集。有不舍,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種理解、尊重和油然而生的驕傲。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好!蘇小晴,頂峰再見!我等著看你攪動更大的風雲!記住,無論你在哪裡,遇到任何危險,我都在!”
兩人緊緊相擁,在寧靜的月光下。沒有山盟海誓,沒有哭哭啼啼,隻有一份沉甸甸的約定和對彼此理想最深沉的尊重。這份情,熾熱過,也終將沉澱為跨越時空的信任與守望。
雲州案塵埃落定,工作組即將撤離。秦武請了幾天假,風塵仆仆趕回老家。推開家門,看到妻子疲憊卻滿足的笑臉,以及繈褓中那個皺巴巴、閉著眼睛睡得正香的小家夥時,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瞬間紅了眼眶。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小生命,笨拙地抱在懷裡。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父親的溫度,小嘴吧唧了一下,繼續酣睡。看著孩子純淨無瑕的睡顏,感受著那份血脈相連的沉甸甸的重量,秦武再也控製不住,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砸在孩子的繈褓上。他緊緊抱著妻兒,鐵漢的柔情在這一刻展露無遺。家庭的溫暖,將成為他繼續跟隨卜皓,征戰下一個未知戰場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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