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忍不住，撥通了卜皓的電話，聲音沙啞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委屈：“卜書記！那個正信審計的周組長，他…他們就是存心刁難啊！雞蛋裡挑骨頭！芝麻大的問題就無限放大，卡著錢不放！再這樣下去，材料進不來，工人工資發不出，人心散了，工期肯定要延誤！城西那邊等著排險的老百姓怎麼辦啊！”
電話那頭，卜皓的眼神冰冷如淵。張為民、劉偉的“絆”字訣，正通過這把“審計”的軟刀子，精準地切割著項目的咽喉，試圖讓它窒息而亡！
“王工，彆慌。”卜皓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工程一秒也不能停！工人工資一天也不能拖！該墊付的，你們公司先想辦法墊付，責任我來擔！”
他放下電話，立刻對秘書下達指令：“通知市審計局陳局長，抽調局裡業務最精、原則性最強的骨乾，組成聯合複核小組，立刻進駐江東三建項目部！正信審計組挑一個毛病，你們就現場複核一個！要求他們必須拿出明確的法律法規依據，並且你們同步核查其質疑的合理性！確保每一個判斷都經得起推敲，有理有據！同時，”卜皓眼中閃過一絲銳光，“聯係市委宣傳部，協調市電視台和日報社，準備對‘基石工程’的進展、意義和當前推進中遇到的‘實際困難’進行係列跟蹤報道。把陽光請進來，把那些見不得光的‘絆子’，都給我曬到太陽底下！”
你要用規則當枷鎖？我便用更嚴格的規則和更透明的陽光，把你的枷鎖熔斷！陽謀，對陽謀！
城西c區，曾經的棚戶區邊緣，如今已拉起長長的警戒線，大型機械的轟鳴聲取代了往日的市井嘈雜。汙染治理核心區域，搭建起了數頂白色的充氣式實驗室帳篷，如同戰場上的指揮所。帳篷內，各種精密的監測儀器指示燈閃爍不停，發出低微的嗡鳴。巨大的屏幕上，實時顯示著地下監測網絡傳回的龐大數據流和不斷演算更新的三維地質汙染物耦合模型。
沈幼楚站在主控台前，清冷的目光緊鎖屏幕，不時快速下達指令，調整著模擬參數。她的臉色略顯蒼白，自從鑰匙印記那次劇震後，一種沉甸甸的隱憂便如影隨形。
卜皓剛剛協調完一批居民的臨時安置點問題，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和凝重。他走進帳篷，那股因鑰匙印記預警而生的、仿佛巨石壓胸般的沉重感始終縈繞不去。他走到沈幼楚身邊，低聲問：“汙染範圍最終確定了嗎？還有…鑰匙印記那次異常的源頭…有新的發現嗎？”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避免引起周圍技術人員的注意。
沈幼楚沒有立刻回答，修長的手指在控製台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屏幕上的三維模型迅速放大、旋轉，一條如同暗紅色毒蛇般的汙染羽流清晰地在地層剖麵中蜿蜒穿行。
“重金屬汙染，主要是鉻和鉛的複合汙染帶，已經確認向下滲透至地下五米左右，並沿著地下水弱透水層的走向，形成了長度超過三百米、寬度不等的汙染域。”她的聲音冷靜而清晰，指著模型，“這是看得見的毒。但更棘手的，是這個…”
她切換了數據圖層。屏幕上出現的不再是汙染物濃度，而是複雜的地球物理場監測結果——微震動波譜圖和地磁場異常梯度圖。在汙染羽核心區的正下方，大約十到十五米的深度區間，一片區域呈現出持續的、微弱但異常穩定的能量擾動信號。這片區域的頻譜特征，被沈幼楚用高亮框單獨提取出來，與旁邊另一組複雜得多的頻譜圖進行對比。
“看這裡，”沈幼楚指著兩組頻譜圖的核心波段，“這種持續的地脈能量異常擾動，其核心頻率和波形特征…與鑰匙印記之前產生強烈共鳴時釋放出的能量波動，在本質上高度相似！隻是強度被削弱了無數個數量級，微弱到幾乎被背景噪聲淹沒。”
卜皓的瞳孔猛然收縮：“同源？”
“極大概率。”沈幼楚肯定道。她轉身，從旁邊的恒溫樣品櫃中，小心地取出一截手臂粗細、用透明樹脂封存的岩芯樣本。樣本取自汙染核心區下方的深層鑽探。在灰褐色的岩芯基質上，附著著大片詭異扭曲、如同血管脈絡般的藍黑色斑紋，散發著金屬般的幽暗光澤。
“這是我們在汙染區深部鑽取到的岩芯樣本，上麵附著的就是汙染區特有的次生礦物析出物。”沈幼楚將樣本展示給卜皓，同時調出實驗室的高倍顯微照片和元素能量耦合分析圖譜，“我們在實驗室，利用同步輻射光源對其進行高能粒子轟擊，並施加了特定頻率的能量場進行掃描…結果發現，這些含有高濃度鉻、鉛的重金屬汙染物，在長期的地下水化學作用、特定的氧化還原電位和地層壓力溫度條件下，與岩層基質中富含的某種特殊矽酸鹽礦物…發生了極其複雜的耦合反應。”
她的指尖劃過分析圖譜上幾條糾纏上升的能量曲線和物質結構模擬圖：“反應的結果，並非簡單的沉澱或吸附。它們…形成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具有類晶體結構的複合體！這種複合體的微觀結構，以及它自身穩定散發出的微弱能量場…其性質，與我們目前理解的地脈能量結晶，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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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幼楚的神情凝重到了極點，聲音也壓得更低：“換句話說，卜皓，宏遠建設當年肆意排放的劇毒廢料，不僅汙染了水土，毒害了生靈…它更在漫長的歲月裡，與這片土地深處的‘血肉’發生了畸形的融合！它在星洲的地脈之上，硬生生‘長’出了一塊…‘弱化版’、或者說被‘汙染’了的地脈能量結晶！它就像一塊嵌入大地軀體的‘傷疤’，一塊散發著病態能量的‘腫瘤’！它持續散發著微弱的、性質與鑰匙印記同源、卻帶著劇毒和扭曲的異常能量場！”
卜皓震驚地看著屏幕上那代表汙染和地脈傷痕的深紅區域，又低頭凝視著岩芯樣本上那妖異的藍黑色斑紋，一股混雜著憤怒、沉重和凜然責任的寒意從脊椎升起。宏遠造的孽，其深遠和惡毒，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這已不僅僅是清除地表看得見的毒瘡那麼簡單！
“所以，鑰匙印記能感應到它…是因為它本身，就是一種被扭曲的‘地脈’？”卜皓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可以這麼理解。”沈幼楚點頭，“鑰匙印記的本質，似乎與純淨、穩定的地脈能量有著深刻的共鳴，如同磁石的兩極。而這種被汙染的‘偽地脈能量結晶’，就像是純淨能量場中一塊頑固的‘雜質’、一道流著膿血的‘病灶’。它同樣能被鑰匙印記感知到，並本能地產生強烈的排斥和預警反應。這完美解釋了鑰匙印記在城西c區為何會持續異常，以及那次突如其來的劇震——很可能是我們挖掘探坑、擾動汙染源的行為，刺激到了這塊深埋的‘病灶’。”
她指向屏幕深處那片代表異常擾動的區域，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憂慮：“而更嚴重的問題在於，這種‘傷痕’的存在，絕非無害。它就像電路板上一處錯誤的焊接點，可能會持續乾擾、甚至局部扭曲正常的地脈能量流動。短期看，它可能加劇局部的地質不穩定；長遠看…對整個星洲的地質環境承載力和生態平衡，都可能埋下我們目前還無法完全預知的、更深層次的隱患。清除汙染，不僅是治標，更要修複這片土地被‘汙染’和‘創傷’的根基！否則，星洲的地下，永遠埋著一顆畸形的種子。”
卜皓沉默地佇立著，目光穿透帳篷的帆布，仿佛看到了遠處那些正在被疏散、滿眼迷茫與期盼的居民。憤怒的岩漿在胸中奔湧，卻被他強大的意誌力壓製，轉化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定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冰冷的、封印著大地傷痛的岩芯樣本。清除毒瘡，更要修複根基！這場戰鬥，才剛剛觸及那深埋於地下的、最黑暗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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