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服務器低沉的嗡鳴和鍵盤敲擊聲混成一片。蘇小晴坐在工位前，眼睛緊盯著麵前幾塊屏幕。上麵，省內各大論壇、社交平台的信息流嘩嘩地往下淌。她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躍，篩選、標記著有用的東西。
突然，一個剛蹦出來的帖子標題讓她手指頭猛地停住：《黑心假藥害我爹！求公道！——雲州青田縣》。那標題透著一股子絕望。
蘇小晴立刻點開。發帖人id叫“絕望的兒子”，內容不長，字字都像在滴血：老爹在縣裡“惠民大藥房”買了種叫“特效降壓靈”的藥，吃了屁用沒有，反倒全身腫得像發麵饅頭，送醫院搶救才撿回條命。帖子附了張模糊的藥盒照片，可上麵一個標識隱隱約約能看出來——“高遠製藥”。最後一行字像錘子砸在蘇小晴心上：“求擴散！藥房老板有後台，投訴無門！”
“青田縣…高遠製藥…”蘇小晴心裡咯噔一下，職業本能讓她立刻動起來。她麻利地截圖保存，手指頭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一頓敲，開始追蹤發帖人的ip地址，同時盯著這帖子能傳多遠。剛抄起桌上那部紅色內線電話，想直接問問青田縣那邊宣傳部，屏幕上那個帖子——刷一下，沒了！
她趕緊刷新，瀏覽器就剩一行冷冰冰的字：“該貼不存在或已被刪除”。再查ip追蹤記錄，狀態明晃晃寫著：“已屏蔽”。
蘇小晴眼神一下子變得像刀子，半點沒猶豫，十指翻飛，直接調後台操作日誌。一行行記錄飛快滾動，最後定住。“刪帖指令…來源…省網信辦內容管理處三科。執行人賬號：x。”她低聲念出來，緊跟著打開內部人事檔案係統，輸入“x”。檔案彈出來，她的目光直接釘在“教育背景”那欄：“雲州大學…與陳平副省長秘書張濤為同屆校友。”這行字，透著一股子寒氣。
秘密會議
厚窗簾把外頭的光擋得嚴嚴實實，屋裡就會議桌頂上一盞燈亮著。卜皓、紀委書記歐雅，還有剛趕到的蘇小晴，三個人坐著。空氣繃得緊緊的。
卜皓沒說話，把兩份文件推到歐雅麵前。一份是臨港走私案的簡報，另一份是蘇小晴打印的輿情截圖和被刪帖的後台記錄。
“看看這個。”卜皓的聲音在安靜的屋裡顯得特彆沉，“一明一暗，都指著同一個地兒。”
歐雅先拿起走私案簡報，目光像電一樣掃過，眉頭越擰越緊。“老手，路子野，貨值嚇人。臨港那個‘通達貿易’，就是個放屁的。”她放下簡報，拿起蘇小晴帶來的打印件，瞅著那模糊的藥盒和刺眼的“已屏蔽”，“假藥…這是要命！刪帖指令從省網信辦來，動手的還跟陳平的秘書是同學。壓得這麼快，這麼死，怕露餡兒？”
“對。”蘇小晴立刻接上，聲音清晰有力，“這帖子從冒頭到被捂死，快得邪乎，根本不像正常流程。而且，”她打開隨身平板，調出一張圖表，“我扒拉了近兩年全省的輿情庫。跟高遠集團旗下那些核心公司，像高遠製藥、高遠汽貿有關的負麵投訴或者質疑帖子，記檔的有十七起。結果？全在二十四小時內被‘收拾’乾淨了。裡頭有九起，處理指令的源頭，都直接或間接指著省網信辦那個x的科室，或者…”她停了一下，沒明說，但意思到了，“更上頭的手。”
卜皓的手指頭輕輕敲著光溜溜的桌麵，發出“篤篤”聲，銳利的目光掃過歐雅和蘇小晴。“臨港走私，貨值千萬，玩的是暗渠裡的活兒；青田假藥，直接害命，網上剛有點動靜就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死死摁住，連個響屁都放不出來。這兩件事，看著八竿子打不著，地方也不同，可背後那根隱隱約約的線，都死死拴在高遠集團這艘被包裝得金光閃閃的‘明星企業’大船上。”他聲音猛地一沉，“更要命的是，誰在給它撐腰？誰有這麼大本事，能讓這些要命的‘膿瘡’瞬間就平了，連點疤都不留？”
歐雅眼神冷得像冰，聲音壓得更低：“能在省裡這層麵兒，這麼麻利、這麼準地抹掉不利的東西，調動關鍵資源捂蓋子，甚至可能用行政手段攪和司法…卜書記，您懷疑雲州藏著的那頭‘大老虎’，它的牙和爪子，已經露出來了。”
“劉偉是省長，陳平是他最得力的副手，管著要害口子。高遠集團是他們明麵上力捧、拿來當政績‘臉麵’的。”卜皓的目光像能穿透霧的探照燈，“要是這張精心糊起來的‘臉麵’背後，蹭滿了走私的臟油和假藥帶來的血淚…那有能力、有動機給它打傘的，隻能是跟他們利益捆得死緊的那個層級。而且，這絕不可能是單蹦的一錘子買賣，底下肯定是一張盤根錯節、捂得嚴嚴實實的利益網！”
蘇小晴適時補了一句，語氣沉重：“網上這點動靜，頂多是冰山剛冒出來的一個小尖尖，是受害者走投無路想放點氣的窟窿眼。真正嚇人的，是那些被捂得嚴嚴實實、連聲都發不出來的受害者，他們才是沉在水底下、看不見的冰山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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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皓猛地停住敲桌子的手指，身體往前一傾，拍板了：“歐雅，這事性質太惡劣，對手位置太高，在省裡根基太深，眼線太多。走正常辦案路子，消息稍微漏一點，肯定全完蛋，還會打草驚蛇，招來瘋狗咬人。”他盯著歐雅的眼睛，一字一頓，“我要你，立刻！馬上！拉一支絕對靠得住、嘴巴比焊死了還嚴、隻對你我倆人負責的秘密調查隊伍。代號——‘礪劍’！”
歐雅腰杆子瞬間挺得筆直，眼睛裡爆出刀鋒似的銳光。
卜皓接著部署：“人，從你在星洲紀檢係統信得過的老底子裡，挑最忠誠、最能扛事、嘴巴最嚴的精兵強將。再從省公安廳那些關鍵口子，像技偵、經偵，物色絕對的心腹骨乾加進來。記住，人貴精不貴多，保密就是命！目標：給我死死咬住高遠集團，特彆是它那些伸到臟地方的‘黑爪子’！把連著這頭商業怪獸和它背後保護傘的每一個關節點，都給我摳出來！我要鐵證！”
“明白！”歐雅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豁出去的勁兒，“人選我心裡有數了，立刻篩人、聯係。‘礪劍’一出鞘，不見血不收！”
卜皓目光轉向蘇小晴：“小晴，你的戰場在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信息流裡。用我們手上所有合法合規的資源和路子，給我往深了挖！高遠集團和它所有沾邊的公司，公開信息、賬本、股權變動、網上腳印、輿論怎麼起來的…一個犄角旮旯都彆放過。尤其是那些被‘快速滅火’的事兒，找它們之間的勾連，找對手捂蓋子時可能露出的馬腳，找那些被大動靜蓋過去的、我們可能漏掉的‘蚊子聲兒’。你的情報和分析，就是‘礪劍’的眼睛和耳朵！”
蘇小晴迎著卜皓信任又凝重的目光，用力點頭，眼神堅定：“放心，卜書記。輿論的線頭，信息的暗流，交給我。我會讓那些被捂住的聲兒，重新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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