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的飯桌旁,劣質白酒的辛辣味混著機油和隔夜飯菜的氣息。
孫老倔脖子一仰,又灌下去一口,喉嚨裡發出咕咚一聲響,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對麵西裝革履的趙德海。
他兒子孫二愣蹲在旁邊的破輪胎上,眼神像刀子一樣刮著趙德海那雙鋥亮的皮鞋。
“趙處長。”
孫老倔把酒杯往油乎乎的桌麵上一頓,杯底震得盤子跳了一下:
“您這省裡來的大領導,巴巴兒跑我這破修車鋪,就為了扯這些陳穀子爛芝麻?
補償款?當年鬨得雞飛狗跳,咱小老百姓胳膊擰得過大腿?字兒簽了,錢拿了!
咋?現在省裡大老爺們兒睡醒了?良心發現要給咱補差價了?”
話裡滿是譏諷,可那被酒精和舊怨拱起來的火星子,在眼底深處一閃一閃,瞞不過趙德海這種老狐狸。
趙德海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同情,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憤,身體往前探了探,聲音壓得又低又沉:
“老孫哥!話不能這麼講!咱老百姓,圖的就是個實在!
當年簽那字兒,那是啥時候?是形勢比人強!是有人要往上爬,要政績,要趕工期,嫌你們這些‘釘子’擋了路!”
他指關節在油膩的桌麵上敲了敲,加重了語氣,
“我今天來,不是跟你空口說白話!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人,昧著良心,把你們該得的血汗錢,硬生生給吞了!”
“吞了?!”孫二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輪胎上彈起來,帶起一股灰,“誰吞的?他媽的誰吞的?!”
“誰?”趙德海冷笑一聲,像變戲法似的從公文包裡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折疊整齊、印著紅頭的文件複印件,推到孫老倔眼皮底下,
“老孫哥,你自己睜大眼睛瞧瞧!這是當年省裡紅頭文件,白紙黑字,蓋著大印的補償指導標準!你再掰著手指頭算算,你拿到手的那個數!差了多少?!”
孫老倔那布滿老繭和油汙的手指,哆嗦著捏起那張紙。
他認得字不多,可紙上那一長串阿拉伯數字,還有後麵跟著的零,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
那個最終補償金額,跟他拿到手的、記了這麼多年的數一比,心口像是被剜掉了一大塊肉!
“這…這…”孫老倔嘴唇哆嗦著,血猛地湧上那張溝壑縱橫的臉,眼睛瞬間布滿了血絲,
“差…差這麼多?!卜皓!是卜皓!當年就是他坐鎮,帶著人,逼著老子簽的字!是他!是他吞了老子的血汗錢!”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碗碟哐啷亂跳。
“可不就是他!”趙德海立刻添油加火,聲音裡帶著煽動的悲憤,
“他現在在星洲,呼風喚雨,搞那個什麼‘基石工程’,風光無限!眼瞅著就要踩著星洲往上爬,進省裡當大官了!
等他屁股一拍走了,你們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委屈,找誰要去?誰還認?!
到時候,你們這點苦水,就真得爛在這泥巴地裡,漚臭了也沒人管!”
“他敢!”孫二愣一聲怒吼,抄起腳邊一個沉甸甸的扳手,“哐當”一聲狠狠砸在水泥地上,火星四濺,
“想踩著老子的骨頭往上爬?做他娘的春秋大夢!爸!這口氣,咱要是咽了,以後還怎麼在這下灣區抬頭?!”
孫老倔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紙上那串數字和趙德海的話在他腦子裡攪成一團複仇的火焰,燒得他渾身滾燙。
他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趙德海:“趙處長!您是大領導,見多識廣!您給指條明路!這錢…還能要得回來?!”
“能!”趙德海斬釘截鐵,身體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卻像錘子一樣砸進孫老倔耳朵裡,
“但得講究個法子!你們自己悄沒聲兒地去要,連市委大院的門都摸不著!得鬨!鬨得人儘皆知!鬨得他卜皓臉上掛不住!下不來台!鬨到省裡去!鬨到天上去!
讓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瞧瞧,他這個‘基石工程’的金字招牌底下,埋著多少咱們老百姓的血淚!讓他捂都捂不住!”
說著,他從西裝內兜裡摸出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輕輕推到孫老倔粗糙的手邊:
“這點錢,算我私人讚助的活動經費!拉橫幅!印傳單!
把你們的冤屈,一條條,一樁樁,都寫清楚!讓更多的人知道!去堵市委市政府的大門!
去堵他們那個新蓋的、光鮮亮麗的‘星光廣場’售樓處!去堵大馬路!人越多越好!動靜越大越好!記住:
“拿手機拍!拍照片!拍視頻!特彆是警察要是敢動粗,推搡你們,一定要拍下來!往網上發!往死裡發!
鬨得越大,上麵越重視!你們拿回錢的希望就越大!過了這個風口,可就真沒這個店了!”
信封那沉甸甸的厚度讓孫老倔的手又是一哆嗦。
孫二愣眼疾手快,一把抓過信封,在手裡掂量了兩下,眼中凶光畢露,像是餓狼嗅到了血腥味:
“爸!乾了!不蒸饅頭爭口氣!咱爺倆就豁出去了,叫那姓卜的好好看看,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趙處長,您放一百個心!這把火,我們爺倆給他點著了!燒他個底兒朝天!”
看著孫家父子眼中熊熊燃燒的、混雜著怒火和貪婪的烈焰,趙德海滿意地端起桌上那杯一直沒動的廉價茶水,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冰涼的茶水滑過喉嚨,也掩去了他嘴角那一絲算計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火種,已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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