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來的一瞬間，林風渾身被失重感攫住，心一下子無著無落。
這種感覺比遊樂園最高的跳樓機還要恐怖幾百倍。
雖然顧歆知就在身後，她卻感覺兩人離得好遠，好像還是要獨自抵抗這恐怖的失重感。
似乎過了幾秒，又像過了幾個世紀，那種失重感突然消失了，林風也從地獄回到人間。
顧歆知的手從背後伸過來，提醒她抬頭。
林風被引導著看過去，這才發現教練不知何時也跟著他們前後腳跳了下來，此時就在她正對麵，還儘職儘責地給兩人錄像……
幾千米高空還舉著攝像機拍攝，這姿勢和敬業精神屬實有點過於滑稽了。
林風想笑又不敢張口，謹記跳傘注意事項第一條，一旦張嘴就閉不上了。
顧歆知也不甘示弱，一邊顧著跳傘，一邊還不忘舉著自拍杆繼續錄像。
僅次於失重感後要克服的就是迎麵而來的風，林風慶幸換了跳傘服，透過衣服也能感覺氣流的壓迫和低溫。
一切適應過後，便開始享受上帝視角的絕美風景。
放眼望去，眼前一片湛藍，天空和腳下的海水幾乎融為一體，看得人心情明亮。
被陽光鑲了金邊的雲朵在他們頭頂悠閒地遊弋。
兩人像天地間兩隻鳥，自由自在地飛。
在呼嘯的風聲和永不墜落的過程中，時間仿佛靜止，林風難得的感到內心極致的平靜。
此刻，所有的艱難困苦執著煩憂都不值一提。
原來衝破恐懼後的體驗是如此甜美。
林風沉溺在這種奇妙的感覺中。
然而落著落著，他們突然掉入一片突如其來的雲海裡。
明明方才還不見蹤跡，眨眼間便如一團迷霧將他們重重包圍。
教練已經警覺地跟他們拉開距離，幾秒內就被雲海吞沒。
饒是林風，也知道此時處境不妙。
身上的綁帶驟然一頓，繃緊，他們下降的速度更慢了。
林風猜想應該是顧歆知打開了降落傘。
周圍霧茫茫一片，就像地麵上在大霧天開車，隻是此時在天上。
什麼也看不見，摸不清方向，腳底也看不到陸地。
厚厚的雲層並非遠觀那般柔軟，而是濕冷的沙子般猛拍在臉上，令人身心都跟著迅速冷卻。
這種焦灼的空白持續了十幾秒，林風迫切想要看到任何可能的參照物或陸地。
身後顧歆知一聲不吭，此時貿然大喊既不明智，也沒什麼用。
他捏了捏林風還在身側維持大開的手以示安撫，隨後雙手握緊方向牽引器和刹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林風接收到他的意圖，強自鎮定，此時可不能給他添亂。
兩人的命可是連在一起的。
幾秒後，就如突然掉進來那般，兩人終於穿過厚厚雲層。
雲霧如薄紗般在他們麵前緩緩褪去，視野重新向他們打開。
顧歆知鬆了口氣，認出降落地就在正下方。
腳下的土地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這個視角的風景更是炫目。
蔚藍大海和金色沙灘像幅巨大的畫卷展開在大地上，留下視野裡全然的藍和黃。
遠處水天相接處恰逢日落，金光燦燦，映紅半邊天。
林風被這景色迷住，方才的驚恐已經完全拋之腦後。
她不知道顧歆知是否故意選中這個時間點，但很慶幸自己沒有因恐懼錯過此生難得一見的美景。
她的目光完全定格在那片絕美日落。
直到顧歆知提醒，林風才下意識將身體凹成仰躺姿勢，順利著陸在柔軟的沙灘。
結束了。
腳踩上沙子的那一刻，現實平靜得無聊。
就好像一切打了一反，剛才在空中的驚心動魄才是真實，此時陸地的安全反顯得極度無趣。
好想回到天上啊！
林風不禁想。
看來她這副看似沉靜的外表下藏著顆渴望冒險的心。
……
“怎麼樣？剛才怕不怕？”顧歆知笑問，手上收起傘帶。
“……有點。”林風承認，好奇：“你是故意的？還是……”
“這還能故意？”顧歆知揶揄，“你也太高估我了。是意外，不過有驚無險是吧？”
彈幕：【顧導膽子好大！】【看得我魂都沒了】【不敢想當時多可怕】【要是突然旁邊衝出個傘絞一起了是不是都得掛？】【隻能說這倆命大】【也算有過命交情了】【太危險了！】【還是教練專業】
兩人一起往回走。
剛才從離開直升機那刻到落地全程不過一兩分鐘，卻耗儘了她所有力氣。
林風覺得此時渾身軟綿綿的酸痛，就像連續爬了幾個小時的山那麼累。
哦，突然想到，她曾在雲海山巔看過日出，又在黃金沙灘高空幾千米親眼目睹日落，也算此生無憾了。
以往在電視裡看到跳傘蹦極這種極限運動都會有種想法，那就是不知跟此生唯一的戀人一起體驗是種什麼感覺？
會不會更依賴？更心動？
然而這次陰差陽錯居然跟顧歆知率先嘗試一回，才發現原來過程根本想不到什麼情情愛愛，整個身心都被宇宙自然的曠然偉大所震撼，那種渺小狹隘或尷尬或糾結的人類情緒實在無從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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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即使有，他們之間增加的不過是純潔到不能再純潔的革命友誼。
顧歆知要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估計會大失所望，虧得他大費周章，結果還是白費了。
或者自己從未將他當成戀人或潛在追求者看待才會如此客觀疏離？林風反思。
或者，如果是喻明澤，會不同？
答案無從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