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處,時間仿佛凝固了,唯有火堆偶爾爆開的劈啪聲,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律動。
林曉曉不知昏睡了多久,是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悸動驚醒的。不是危險,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感,仿佛生命中某種重要的支撐正在悄然流逝。
她猛地睜開眼,手下意識地捂住心口。
那裡,那團一直溫暖搏動著的殘魂光暈,此刻的光芒……黯淡得幾乎難以察覺。不再是穩定溫暖的太陽,更像是一盞即將油儘燈枯的殘燭,明滅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閃爍都仿佛用儘了全力,散發出的暖意也變得斷斷續續,微不可察。
“姐夫?!”林曉曉的心臟瞬間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間淹沒了她!她試圖用意念呼喚,卻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應。那殘魂沉寂得可怕,隻有那越來越微弱的搏動,證明著他尚未完全消散。
怎麼了?!是因為之前指引她躲避追殺,消耗過度了嗎?還是……她修煉時無意識吸收同化了他的力量?或者……是那混沌之力本身,就在不斷侵蝕著他這殘存的存在?
巨大的恐懼和自責瞬間將林曉曉吞沒!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絲希望,才感受到他不是完全消失!難道現在就要眼睜睜看著他徹底寂滅嗎?!
不!絕不!
她掙紮著坐起身,甚至顧不上處理身上再次裂開的傷口。她將雙手疊放在心口,閉上眼睛,將所有意念、所有心神,毫無保留地沉入那團黯淡的殘魂光暈之中。
她不再嘗試去引導混沌之力,而是將自己剛剛恢複的那一點點微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毫無保留地反向注入那殘魂之中!
這不是掠奪,而是……饋贈!是反哺!
【姐夫……堅持住……】【我給你……都給你……】【求你……彆散……彆離開我……】
她一遍遍地在心中嘶喊、祈求,將自己辛苦修煉得來的力量,毫無保留地輸送過去。那新生的混沌之力霸道而陌生,她不知道這樣直接注入會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但她已經彆無選擇!
力量湧入殘魂,如同泥牛入海。那黯淡的光暈隻是極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便再次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一個漏底的容器,根本無法儲存任何能量。
無效!甚至可能加速他的消耗!
林曉曉急得眼淚直流,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能慌!一定有辦法!姐姐說過,源髓有瑕,軌跡可循……萬物的存在都有其規律,殘魂的維係也定然有其方法!
她回想起在寒淵最後時刻,那種混沌初生、萬物歸源的感覺。回想起沈聿力量中那份獨特的“焱”之特質。回想起自己點燃心火時,那殘魂傳來的微弱愉悅……
火!是了!是火焰!他的心火本源,曾被她的心火引動,產生過共鳴!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腦中閃現!
她猛地看向那堆仍在燃燒的篝火。眼神一狠,她伸出右手,竟然直接探入了跳躍的火焰之中!
嗤——!
皮肉燒焦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鑽心的劇痛讓她渾身劇顫,額頭瞬間布滿冷汗!但她死死咬著牙,沒有縮回手!而是強行運轉那微薄的混沌之力,不是保護自己,而是……瘋狂地吸收著火焰中那股灼熱的、狂暴的“生”之能量!
她要將這最純粹的火焰之力,吸收、轉化,再注入他的殘魂!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過程!外界的凡火與她體內的混沌之力屬性並不完全相合,狂暴的火元力在她經脈中橫衝直撞,帶來灼燒般的劇痛,甚至比她引導混沌之力時更加痛苦!
但她不管不顧!憑借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意誌,她強行約束著那股吸入體內的狂暴火元力,用自身混沌之力的“混沌”特性去包裹、去調和,艱難地將其轉化為一種相對溫和的、帶著勃勃生機的暖流。
然後,她再次將這股糅合了凡火生機與混沌特性的暖流,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注入心口那團殘魂之中。
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那黯淡的殘魂光暈,在接觸到這股獨特的、帶著火焰生機的暖流時,如同久旱的沙地遇到甘霖,猛地亮了一下!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是轉瞬即逝,而是持續地、貪婪地吸收著這股力量!
有效!
林曉曉心中狂喜,忍著右手的劇痛和體內經脈的灼痛,更加專注地吸收、轉化、注入!
她不知道這種方法能維持多久,不知道這凡火之力是否真的能滋養魂體,但她隻能抓住這唯一的希望!
時間一點點流逝。
林曉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因為痛苦和力量的過度消耗而不受控製地顫抖。探入火焰的右手早已一片焦黑,慘不忍睹。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因為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心口那團殘魂光暈,在吸收了那帶有火焰生機的暖流後,光芒雖然依舊黯淡,卻不再繼續減弱,那搏動……似乎也稍微有力了一絲絲!
甚至,在那光暈的核心,那一點暗藍與金紅交織的顏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丁點!
就在她即將力竭,意識都開始模糊的時候——
【……曉曉……】
一道微弱得如同蛛絲、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些的意念,輕輕拂過她的意識。
不再是破碎的音節,而是……兩個字!清晰地呼喚了她的名字!
林曉曉的淚水瞬間奔湧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汗水和血汙,肆無忌憚地流淌。
“姐夫!姐夫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急切地用意識回應。
【……傻……丫頭……】【手……痛……】
斷斷續續的意念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沉的心疼和……無力感。他能感覺到!他能感覺到她正在做的傻事!他能感覺到她的痛苦!
“不痛!一點都不痛!”林曉曉哭著搖頭,卻因為動作牽扯到傷口和燒傷,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停下……】【我……沒事……睡……一覺……便好……】【彆再……傷害……自己……】
意念裡充滿了焦急和阻止,但那股虛弱感卻無法掩飾。
“好……好……我停下……你好好休息……我不亂來了……”林曉曉連忙答應著,小心翼翼地將幾乎烤焦的右手從火焰中抽回,疼得渾身痙攣,卻顧不上處理,隻是緊張地“看”著心口那團光暈。
殘魂似乎鬆了口氣,那微弱的意念緩緩消散,再次陷入了沉睡。但這一次,那光暈的搏動,明顯比之前要穩定了許多,雖然依舊黯淡,卻不再給人一種隨時會熄滅的感覺。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燃起。
林曉曉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著,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右手,又哭又笑。
她找到了方法!雖然笨拙,雖然痛苦,雖然可能隻是杯水車薪。但至少,她暫時止住了他消散的趨勢!
她掙紮著爬起來,用左手收集洞口的乾淨積雪,小心翼翼地敷在焦黑的右手上,刺骨的冰冷暫時緩解了那灼燒般的劇痛。她又撕下還算乾淨的裡衣下擺,笨拙地包紮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精疲力儘。
她重新蜷縮到火堆旁,不敢再沉睡,隻是閉目眼神,將大部分心神依舊沉浸在心口,感受著那團殘魂穩定而微弱的搏動,如同守護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洞外,風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縷極其微弱的晨曦,透過藤蔓的縫隙,艱難地擠進山洞,在地麵上投下一道細長的、蒼白的光斑。
長夜將儘。
餘燼雖微,心火未滅。
隻要還有一點光,就有熬過寒冬的希望。
林曉曉看著那縷微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心口,眼中閃爍著疲憊卻無比堅定的光芒。
姐夫,無論需要多久,無論多麼艱難。我一定會讓你……重新亮起來。
痛。無處不在的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她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骼,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內撕裂般的灼痛。
林曉曉是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的。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如同吸入了一把冰渣,刺得她喉嚨腥甜,又是一口帶著冰沫的瘀血咳出,染紅了身前乾枯的草莖。
她艱難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隻有山洞頂部粗糙岩石的模糊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壓抑而陌生。寒冷依舊包裹著她,但比起昏迷前那種足以凍斃的冰冷,似乎多了一絲微弱的、源自身體內部的……暖意?
這暖意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如同寒夜儘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曙光,頑強地抵抗著外界的嚴寒。
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心口。
那裡,一團微弱卻穩定的、暗藍與金紅交織的光暈,如同沉睡的心臟,緩緩脈動著。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散發出一縷精純而溫暖的生機之力,絲絲縷縷地滲入她千瘡百孔的身體,滋養著破損的經脈,修複著細微的創傷,驅散著刺骨的寒意。
是姐夫……是沈聿的殘魂。
昨夜那近乎舍身的溫暖,並非幻覺。他將他最後的存在,化作了守護她的薪火。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林曉曉強行將它們逼了回去。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姐姐和姐夫用命為她換來的生機,不是讓她用來流淚的。
她必須活下去。
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林曉曉掙紮著坐起身。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比想象中更糟。新生的混沌之力沉寂如同死海,難以調動。身體虛弱得連一個健壯點的普通人都比不上。唯一的好消息是,心口處那殘魂提供的生機暖流雖然微弱,卻持續不斷,至少能保證她不被凍死,傷口也在極其緩慢地愈合。
她看向山洞外。天光已經大亮,但被茂密的藤蔓遮擋,隻能透進些許慘白的光線。寒風從縫隙中鑽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響。
她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靠著洞壁喘息了片刻,積蓄起一絲力氣,林曉曉再次拄起那根粗糙的木棍,艱難地挪到洞口,撥開藤蔓。
外麵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昨夜似乎下了一場小雪,山林寂靜,隻有偶爾積雪壓斷枯枝的劈啪聲。陌生的環境,看不到任何人煙痕跡。
她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循著記憶中隱約的水流聲,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艱難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冰冷的雪水滲入破爛的鞋子,凍得她雙腳幾乎失去知覺。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在她幾乎要再次虛脫時,終於聽到了一條尚未完全封凍的溪流潺潺之聲。
她踉蹌著撲到溪邊,也顧不得冰冷,掬起一捧刺骨的溪水,貪婪地喝了幾口。冷水下肚,帶來一陣痙攣,卻也讓她清醒了不少。
溪水清澈,能看到幾尾手指長的小魚在石縫間遊動。
食物……
林曉曉看著那些小魚,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她嘗試調動體內那沉寂的力量,卻發現依舊如同石沉大海。她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溪邊一些被凍得硬邦邦的野果和裸露的植物根莖上。
辨認出幾種無毒且能充饑的野果和塊莖,她也顧不得苦澀,費力地挖掘采摘了一些,用破舊的衣襟兜著。又折下一根堅韌的樹枝,用儘九牛二虎之力,磨尖了前端,屏息凝神,嘗試著刺魚。
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她的手臂虛弱得不停顫抖,視線也因虛弱而模糊。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心口那殘魂光暈似乎感應到她的焦急,微微溫熱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力量流入她的手臂。
就是現在!
她猛地將削尖的樹枝刺出!
噗嗤!
一條反應稍慢的小魚,被精準地刺穿!
微弱的喜悅衝淡了身體的痛苦。林曉曉小心翼翼地將這來之不易的食物收起,又用冰水清洗了一下臉上的血汙和傷口,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沿著來路返回那個山洞。
回到山洞,她幾乎癱倒在地。休息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處理那條小魚和采集來的野果根莖。
沒有火。她嘗試了很久,也無法像故事裡說的那樣鑽木取火。最終,她隻能閉著眼,強迫自己將冰冷的生魚和苦澀的植物艱難地吞咽下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她死死捂住嘴,強迫自己適應。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吃完這頓“餐食”,身體總算恢複了一絲力氣。她將剩下的食物小心藏好,又用枯草和藤蔓將洞口遮掩得更加隱蔽。
做完這一切,天色再次暗了下來。山洞裡變得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