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腳猛地將一塊磨盤大的黝黑凍土碎塊踢向左側殺手,身體卻借著反衝之力,如同離弦之絕命之箭,裹挾著身後碎裂紛飛的土石、斷枝、枯葉,一頭撞向那片正瘋狂扭曲、鬼哭狼嚎的慘綠石林霧障!
嗤啦!
最後一個麵具殺手的反應快如鬼魅,無聲無息遞出的毒蛇短刺依然在陳楠衝鋒的後背上,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陳楠悶哼一聲,身體速度卻沒有半分減緩,反而在劇痛刺激下更快一線!
刷!
身影沒入翻騰扭曲的霧障與慘綠流光之中,瞬間消失!隻有一縷來不及散去的血氣,飄蕩在半空,轉瞬便被更加濃重、混亂的魂力死氣所吞噬。
那三個宛如融入陰影的殺手停在石林詭異的邊緣。他們黑色麵具下冰冷的視線死死鎖住那片翻騰不息的慘綠迷霧,卻無人再敢越雷池半步。混亂的魂力風暴如同無形的、布滿利齒的牆,排斥著一切意圖闖入的有形之物。
為首那個殺手發出一個極其簡短的、幾乎無法辨彆聲調的音節。另外兩人無聲點頭,身影如同消融的墨跡,緩緩沉入周圍的死霧濃影,瞬間便消失無蹤,隻留下濃霧依舊流淌,仿佛從無人來過。
…………
石林內。
一步踏入,仿佛穿越了世界壁壘。
外界所有的聲音——枯木摩擦、陰風嗚咽、甚至是殺手鬼魅般的低語,瞬間被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粘稠到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置身於被剝奪了聲音的深海墳場。連自己的心跳、血液奔流的聲音似乎都被這環境強行抽離。
隨後,便是聲音的“亂流”!
不是傳入耳中,而是……直接、蠻橫、混亂無序地衝刷著你的意識!尖利的哀嚎、絕望的啜泣、歇斯底裡的狂笑、深沉的歎息、無法辨彆的囈語……成千上萬種截然不同的“聲音碎片”,並非以耳膜為媒介,而是以石林內彌漫的混亂魂力為管道,如同千萬根冰冷的鋼針,直接刺紮進靈魂深處!
陳楠渾身劇震,額角青筋暴突,仿佛有無數隻手在撕扯他的腦髓。腰背的劇痛和腹內冰火交戰的痛苦在這恐怖的魂音衝擊下,反而成了“背景噪音”。視覺也同樣受到了嚴重乾擾。
灰藍色的死霧在這裡沉澱如膠,不再流動,而是凝固成一種粘稠滯澀的視界屏障。視線隻能勉強穿透十幾米的範圍,看到的景象也極度扭曲變形。那些高聳詭異的石碑怪石,在迷霧和慘綠幽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個個巨大而扭曲的哀嚎鬼影,擺動著、舞蹈著,投下無數意義不明的、不斷變幻的怪誕陰影。石麵上那些天然的孔竅和扭曲紋路,此刻也像是活了過來,如同無數隻眼睛,在粘稠的霧氣和扭曲的光影間若隱若現地窺視著、蠕動著,散發出令人骨髓發冷的惡意!
混亂!扭曲!窒息!
每吸入一口空氣,都感覺像是在吞咽著粘稠冰冷的鐵鏽水,冰冷的陰氣和狂暴無序的魂力碎片爭先恐後地鑽進身體,瘋狂衝擊著本就搖搖欲墜的護體真元。
他猛地一個趔趄,幾乎站立不穩,背靠著冰冷的、如同活物般蠕動變幻著光痕的石壁喘息,豆大的汗珠和血水混合著滑落。左肩那道恐怖的焦黑劍傷被硬化的血痂勉強封住,但每一次肌肉的細微牽動,仍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尤其腰側那道被透骨釘撕裂的傷口與腹內那股被紅蓮業火壓製的冰寒之氣,如同兩根無形繩索,死死勒住了他的力量核心。
視線被魂力乾擾眩暈,他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眼白遍布猙獰血絲,警惕地掃視周圍翻滾的慘綠死霧。這裡絕非安全之所,三生石林的恐怖傳說,他早有耳聞。
必須立刻處理傷勢,穩固內息!
就在他深吸一口氣,強運殘存真元,試圖壓製體內紅蓮業火與冰魄透骨釘寒氣激烈衝突的刹那——
斜前方的濃霧深處,距離他不過五六步之遙,空間猛然一陣劇烈的、難以理解的扭曲!仿佛有兩隻無形大手狠狠撕開了粘稠的霧障!
刷!
一道身影極其突兀地、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那片扭曲空間的中心點!速度太快,如同被“擲出”一般!
來人顯然也未料到會遭此變故,身形微晃,似有些不穩。但其身上卻驟然騰起一層柔和的、仿佛由無數星芒流轉而成的清冷月白光暈!這光暈如輕紗流轉,所過之處,周遭瘋狂翻騰、試圖侵入的混亂魂力竟被強行逼退、撫平!連那粘稠滯澀的灰藍死霧,都被驅開半尺,形成一個短暫、明澈而安全的孤島!
光暈映照下,女子的輪廓逐漸清晰。
一身剪裁得體的月白色宮裝長裙,素雅簡潔,隻在裙擺處以極其淡雅的冰藍色絲線繡著幾朵若隱若現的雪蓮暗紋。裙擺被混亂氣流微微掀起些許,顯出幾分倉促感。她身材高挑,容顏清絕,膚白勝雪,即使在如此險惡混亂的環境下,那眉宇間依舊凝著一股仿佛亙古冰雪般的冷靜與從容。長發如瀑,用一支樣式極為樸素的青玉簪子簡單地挽起幾縷,餘下的柔順垂落。
此刻,那雙清澈如秋水、內蘊智慧星輝的眼眸,正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意外和警惕,恰好向陳楠望來。當她的目光掠過陳楠被血染紅的衣袍、觸目驚心的傷口和那雙布滿血絲卻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時,那雙清眸深處似乎微微一閃。
沒有驚呼,沒有質問,甚至沒有多餘的情緒波動。
“幽冥死氣、魂力暴亂、新傷舊創…紅蓮焚毀之痕?”她檀口微啟,聲音清泠冷冽,仿佛極地碎冰相擊,卻又清晰無比地穿透了石林中的混亂魂音低響,直達陳楠意識深處,“此非療傷之地,莫要妄動真元引火。”
她的語速不快,字字句句如同冰玉落盤,帶著一種奇異的、撫平心神躁動的力量,瞬間讓陳楠因為混亂魂音衝擊而緊繃欲裂的神經舒緩了極其重要的一絲。
月白光暈在她周身流轉穩定,她指尖捏著的那麵巴掌大小、材質非金非玉、色呈古銀的小巧圓盤(天機盤),中央的指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打轉,刻痕隱晦的盤麵上絲絲流光急促流轉。
是警告,也是……提醒?
這石林的凶險,她似乎了解得更多。
陳楠心中凜然,正要開口。
“哼!”
一聲低沉而飽含譏誚、宛如滾過煉獄焦土的冷哼,陡然自二人頭頂上方傳來!這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神搖曳、充滿邪惡威嚴的穿透力,瞬間壓下周圍一切雜亂魂音,如同巨錘般狠狠砸落!
粘稠的死霧和慘綠光帶被一股無形的、沛然莫禦的恐怖力量猛然排開!
一根巨大石峰頂端的景象瞬間清晰。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已如同山嶽般,沉穩地踏在那根怪石的頂端。
那人身披一件寬大、血底鑲著厚重金邊的大氅,材質似皮非皮,如同凝固的汙血。大氅內是深沉的玄色勁裝。身材極其魁梧高大,隨意一站,便仿佛掌控了整片空間。麵容威嚴,鬢角卻已斑白,兩道深如刀刻的法令紋如同兩條陰狠毒蛇從鼻翼延伸至下頜,鷹隼般的三角眼中,蘊著曆經世故的深沉城府,更淬煉著殘忍冷酷、漠視生靈的可怕寒意。嘴角噙著一絲嘲弄的弧度,目光如同探燈的強光,穿透霧障,牢牢鎖定了下方陳楠的身影,連帶著他身邊的蘇晚晴,那目光中也透著一絲貪婪與勢在必得的冰冷。
血神宗宗主,趙無極!
他那如同實質般碾壓下來的目光,凝聚在陳楠身上,冰冷得宛如刮骨鋼刀:“竟能逃入這‘三生石林’深處。看來,仙界貴人賜下的仙種,果然非同凡響。”趙無極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吹過凍骨石壁,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和赤裸裸的殺機,“可惜……這幽冥洲最深的埋骨地,終歸是你的歸宿。把你身上那朵來曆不明的‘天火’本源乖乖交出來,本座讓你死得痛快些。否則……”他冰冷地頓了頓,目光掃過陳楠身邊的蘇晚晴,“這位天機閣的高徒,怕是也要陪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在這裡提前領略一下‘九幽黃泉路’的滋味了。”
冰冷刺骨的話語如毒蛇吐信,瞬間將殺意催化到了極致!石林中本就瘋狂翻湧的混亂魂力和慘綠幽光,似乎也被這股滔天凶威刺激,驟然狂暴起來,如同無數雙無形的魂爪,瘋狂撕扯著空氣!蘇晚晴周身那層清冷的月白光暈被衝擊得劇烈搖曳,明滅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