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石柱崩裂的脆響餘音未散,如同喪鐘的餘韻,短暫凝固了石林的陰霾。
嗡——!
緊隨裂縫浮現,一股幽邃如九淵歸墟的意誌洪流,順著那道裂口瘋狂噴薄而出!那不是之前吞噬生靈的掠奪欲念,而是一種更為徹底、更為終極的吞噬存在的本質!仿佛在呼應那釘入其魂影眉心的青銅殘片所攜帶的寂滅宣判。
目標——首當其衝的陳楠!
噗——!
陳楠如遭無形重錘轟頂!那借青銅殘片短暫獲得的冰冷意誌掌控感,如同脆弱的琉璃鏡麵,被這股深邃死意迎麵撞中,瞬間龜裂破碎!
哢嚓!哢嚓!哢嚓!
渾身上下那些被業火焚煉、被血煞爪風撕裂、被凍土冰棱貫穿、又被自身燃燒強行粘合的傷口,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焦黑的痂殼如乾枯的樹皮般片片剝落、炸飛!下方本被業火強行止血、暗紅乾結的肌肉筋膜瘋狂撕裂!膿血混雜著被燒灼成膠質狀的內臟碎片,如同沸騰的岩漿,從他的腰腹豁口、斷裂的肩胛骨碴口、以及那隻僅剩枯骨的右手斷腕處,狂噴而出!
痛!
被青銅意誌短暫冰封的萬般痛苦,如同積累萬年的火山岩漿,以百倍之威從靈魂到肉身深處轟然爆發!身體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經脈都在扭曲哀鳴!內臟如同被投入絞肉機!眼前瞬間被翻滾的血霧與撕裂的黑暗吞噬!所有的掙紮、意誌、感知……都被這純粹的、滅頂的痛楚洪流徹底淹沒、摧毀!
“呃……嗬嗬……”破風箱般的嘶啞喘息從他喉嚨裡擠出,夾雜著大口湧上的滾燙血塊。那撐到極限的殘軀再也無法維持一絲力量,膝蓋重重砸進凍土與碎裂的冰晶混合物中,焦黑的右臂斷骨刺穿皮肉支在地上,僅剩的左臂死死摳入凍土,指甲在堅硬冰層上刮擦出刺耳聲響,留下五道深可見骨的猩紅血槽!他的脊梁如同被無形巨山壓垮,一點點地、絕望地向下彎曲,試圖抓住最後一點支撐生命的冰冷泥土,卻連指尖都無力嵌入。
意識在毀滅的痛苦深淵中瘋狂下墜,瀕臨永恒的黑暗。唯有那釘在石柱上的青銅殘片殘留的一絲冰涼銳意,如同係在懸崖邊的最後一根蛛絲,讓他還未徹底沉淪。
另一邊。
“哼!”趙無極悶哼一聲,同樣被這股噴薄的幽邃意誌掃中!饒是以他碎嶽巔峰的強橫修為,神魂也如同撞上無形山巒,識海中嗡鳴震蕩!纏繞在他右手腕骨上的那根玄黑色幽冥鎖鏈,更是在這股意誌衝刷下猛地光芒大放!鏈身上無數掙紮的怨魂麵孔齊齊發出刺穿耳膜的尖嘯!鎖鏈如同被激活的毒蛇,貪婪地瘋狂汲取著這股幽邃死意,鏈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幽暗、沉重,符文封印的力量驟然飆升!
哢吧!
腕骨再次傳來清晰的碎裂聲,比之前更加深入骨髓!趙無極嘴角溢出一絲黑血!那鑽心蝕骨、封印氣血的寒意沿著鎖鏈瘋狂蔓延向臂膀!體內運轉的狂暴氣血被這邪門鎖鏈和那幽邃意誌雙重壓製,遲滯得如同生鏽的機括!
恥辱!暴怒!
“給我……碎!”趙無極額頭青筋如扭曲的蚯蚓瘋狂跳動,眼中凶光炸裂,幾乎要噴出血來!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混合著燃燒本命精血的力量強行衝開部分遲滯!眉心那點猩紅印記如同烙鐵般亮起!一股遠超之前的霸道氣勢炸開!他左爪變掌為指,五指指尖迸射出凝練如實質的血色劍罡,帶著刺穿一切的鋒銳意念,猛地向腕上那條邪異鎖鏈狠狠一劃!
鏗——!!
刺耳的摩擦音令人牙齒發酸!血色劍罡過處,鎖鏈之上暴戾的怨魂麵孔發出垂死的哀嚎崩潰,幽黑鏈體火花狂濺!雖然未能立斷,卻成功在鏈身上切開了一道深深的、不斷蠕動著試圖自我修複的焦痕!
趁著這鎖鏈被稍稍削弱的瞬間,趙無極右臂肌肉賁張如鋼索!強行向後一掙!
嗤啦——!
一小截玄黑色的、依舊繚繞著怨魂厲影的鏈環被巨大的撕扯之力強行拽斷,脫離了他的手腕,啪嗒一聲掉落在凍土上!而連接向幽冥未知的那一截主鏈,如同受創的毒蟒,無聲地縮回了濃霧深處!
趙無極手腕獲得短暫自由,手腕之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玄黑色勒痕,血肉都被那吞噬之力腐蝕掉了大半,露出森然白骨!劇痛鑽心!但他根本無暇顧及!
他血紅的雙瞳死死盯住跪倒在血泊中、氣息奄奄的陳楠!這小雜種!居然讓他受了傷!還傷在這詭異石林之力下!更讓他不惜自損元氣才掙脫!
殺意早已沸騰如岩漿!沒有任何猶豫!趙無極一步踏出!腳下凍土如同水麵般塌陷蕩起漣漪!那隻剛剛掙脫鎖鏈束縛、骨頭裸露的右手,五指箕張,帶著殘留的封印痛楚和更加沸騰的殺機,一爪隔空直取陳楠那顆低垂下去、毫無防備的頭顱!
這一次,他動用了真怒!凝聚的血煞之力甚至在爪尖形成了一圈不斷吞噬光線的黑洞!
他要捏碎這小子的腦袋!連帶他的魂魄!連同那該死的紅蓮業火本源!一同攫取!抽魂煉魄!
“呃……”幾乎在趙無極掙脫鎖鏈的同一時間,不遠處倒伏在冰冷地麵、氣息微弱至極的蘇晚晴,纖長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她在昏迷中並非完全無知無覺。如同被冰封在萬載玄冰深處,意識如同沉入無底寒潭,石林冰冷死寂的意誌、趙無極暴戾的威壓、鎖鏈的怨毒撕扯、尤其是方才那股來自石柱裂痕噴湧的幽邃存在吞噬之意…混雜成一股股毀滅性的洪流,狠狠衝擊著她脆弱的神魂屏障。每一次衝擊,都帶來如同冰錐刺穿腦髓的痛苦,讓她在沉淪的泥沼邊緣掙紮、下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魂飛魄散。
她體內,原本由天機閣秘法凝練、如星河流轉的護體星月真元早已枯竭殆儘。內腑多處碎裂,經脈更是被趙無極的斷魂爪力撕裂得千瘡百孔。寒氣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順著破損的經絡向五臟六腑蔓延,要將她從內部徹底凍僵。
然而…就在這神魂即將徹底被冰冷吞噬的前夕…
一道微弱的、帶著金屬鋒銳寒意的意念,如同黑暗中墜落的一顆冰冷星辰,無視了她破碎的神識防禦,極其突兀地“釘”入了她幾乎沉淪的意識裡!
是它!
是那塊釘入石柱魂影的……青銅殘片!
這股意念沒有感情,隻有一種判決後的絕對寂寥與冰冷。它如同萬古寒冰,瞬間凍結了她意識中翻騰的痛苦、恐懼以及不斷拉扯她墜向黑暗的沉淪之力!為她瀕臨潰散的意識注入了一線……死寂的清醒!
沒有能力感知外界。沒有力量支配身體。隻有一絲冰冷的理智,懸浮在意識冰原之上,冰冷地“看到”了自身的絕境。
無法掙紮。無法呼救。隻能……等待?
不!
冰冷的意念猛然在蘇晚晴沉眠般的意識核心中凝聚!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冰核!那源自天機閣秘傳、早已被她本能銘刻於神魂深處的推演陣圖——雖不能動,卻已強行運轉起來!
目標不是破局!而是計算自身唯一還勉強能動用的、最根源的東西!
壽元!神魂!命源!
嗡!
一道微弱到極致、卻凝聚了蘇晚晴最後生命本源與冰冷意念的玄奧波動,無聲無息地從她心口深處蕩開,撞入她腰間佩戴的那枚——非金非玉、雕刻著星鬥軌跡、但此刻已完全收斂光華、如同蒙塵凡物的古老玉牌之上!(太陰玄魄佩,天機閣真傳護魂秘寶)
玉牌表麵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符籙紋路,極其短暫地亮起一絲微光!
與此同時——
距離蘇晚晴和陳楠不遠的那片坑洞中,之前被紅蓮業火焚燒、此刻依舊被殘留赤焰舔舐的幽冥噬魂藤主根殘骸,正在無聲消融。灼熱的火焰與藤蔓深處散逸的精純幽冥死氣衝突纏繞,不斷發出細微的“滋啦”聲。
一具扭曲焦黑的屍體——是之前那三個麵具殺手中被爆射碎石擊斷脊椎者——倒在主根旁,小半個身體浸在藤蔓滲出腐蝕性粘液中,正被緩慢吞噬、同化。
沒有人注意到,當蘇晚晴心口那道凝注了她最後意念的玄奧波動蕩開時,這具扭曲的屍體旁,幾片如同腐朽焦炭般的藤蔓碎塊表麵,幾道如同傷口般的裂痕裡,極其微弱地閃過一絲淡淡的灰白光暈!
那光暈極其暗淡,且一閃即逝,如同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