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禮凝視著房間裡自己的影子。
他其實沒有刻意向路玥賣慘,他現在的境況和他在短信裡說的一樣。
從外省飛回來後,他就被林思瑤關了禁閉。
原因很簡單。
他不聽話。
沒有按時去教堂洗清罪孽,也沒有如林思瑤說的一樣,遵從那些細密的,繁瑣的規定,還提出自己會從季宅搬出去。
這是記事以來,他第一次這麼徹底地違抗對方。
所以,暴怒的林思瑤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將他鎖在房間裡,不給任何食水。
在幽暗的房間裡,時間失去了意義。
唯一能讓季景禮感覺到他還存在的,隻有呼吸聲。
小時候的他,和所有的小孩一般,期待著來自母親的愛,所以他乖乖遵從了對方的所有要求,哪怕這些要求窒息得讓人喘不過氣。
第一次被關進小黑屋時,季景禮哭了很久。
一邊哭,一邊用手掌拍門。
“對不起媽媽,我做錯了,我是壞孩子……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小小的季景禮恐懼著無儘的黑暗。
到後麵,他嗓子啞了,開始對著空氣說話。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讓媽媽開心。”
他隻是見林思瑤總是抱著一本書研讀,他才偷偷翻開,想學習怎麼讓媽媽分給他更多注意力。
顛三倒四的道歉,被磨破出血的手心,都不能讓林思瑤心軟半分。
她用最嚴苛的要求審視季景禮。
季景禮記得。
他第一次學著動畫片裡的小主角,期待地問:“媽媽,你愛我嗎?”
小主角的爸爸媽媽都說,很愛他。
林思瑤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我恨你。你是我罪孽的證明。”
那時候的季景禮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他隻是呆呆地,被那冷意刺了個通透。
他越長大,越發意識到那句話的含義。
一開始他會茫然,會失落,會試圖做得更好,到後來,他變得易怒,怨恨自己得不到愛,再到現在逐漸麻木和沉默。
季景禮的手指觸碰到了冰冷的牆壁。
他依舊不喜歡這裡。
在黑暗的房間,曾經哭泣的小男孩仿佛用手臂如實體般,將他壓迫得動彈不得,回憶鎖鏈一圈又一圈地纏繞著他的意識,無處可逃。
手機似乎震動了下。
季景禮想拿起手機,但手指卻失了力氣。
下一刻,門被砰地撞開。
“——”
室外燈光如利劍劃開凝滯的黑暗,路玥挾著一身風與橙花香氣闖進來,臉龐含著點說不出的得意,睫毛被光染成淺金色,隨著動作如蝴蝶振翅般輕盈。
她輕輕呼了口氣,臉龐因奔跑泛著淡淡的粉。
然後。
路玥又轉過身,將門啪地關上。
也將氣急敗壞的林思瑤關在了門外。
嚇死她了!
沒人和她說林思瑤開啟二形態這麼嚇人啊!
堪比恐怖遊戲追逐戰!
她不就說了幾句臟話,順便指責了下對方的不道德行為嗎?
攻擊力雖然高了點,但對方就沒錯嗎?
路玥轉過身,察覺從她進門開始,季景禮就沒說過話。
青年靜坐在陰暗的角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部分。
走近些,能看清他俊秀五官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調,那狹長的鳳眸微微斂著,以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