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林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潮濕牢籠中。他被幾條鐵鏈鎖著手腳,渾身濕漉發臭,有各種蟲子在身上爬來鑽去,難受非常。
每天都會有一個人定時送來食物,一個饅頭或一塊燒餅,半罐涼水,如此往複,日複一日。他腳步聲很躊躇緩慢,一輕一重,應該是個蹣跚老者,或者是個腿腳殘疾的瘸子。易林嘗試著與那人攀談,但對方毫無反應,每次都是放下食物便趔趄離開,哢擦哢擦的腳步聲回響在黑暗中,然後逐漸消失。
易林是看不到食物長什麼樣的,隻能從氣味和味道判斷,有時候是燒餅,有時候是饅頭,偶爾會有一塊幾乎腐臭的肉。儘管牢房漆黑無比,但奇怪的是那送飯的人卻能來去自如。於是易林便想,對方肯定是個聾啞盲人,被人專門雇來在這牢籠裡工作的,所以並不依賴視力便可尋路。
易林拚命地回想自己抱著長孫霖跳下液池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毫無所獲。他最後的記憶便是用儘全力死死地抱住長孫霖,但是從觀景台上跳落,高達十多米,當時風雨交加,而且湖水的衝擊力實在太大,再加上韓楓和高力士幾乎同時朝水中擊出氣勁,於是自己便被擊暈了過去,再往後便失去了意識。
易林知道一死便可以解脫,但他既然活了過來,就會心係長孫霖,所以他現在還不想死。
易林知道對方把自己抓來肯定是有目的的,在達到目的之前不會要自己的命。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幕後操縱者的出現。對方既然能從皇宮將自己帶到此處,此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黑不見五指,寂靜如深淵,讓人每時每刻都處於失去時間空間的煎熬當中,爬蟲爬得渾身軟麻,更是讓人昏昏沉沉,無比難受。
“有人嗎?有人嗎?”易林再次嘗試著叫喊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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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一聲,一支火把亮了起來,讓長期處於黑暗中的易林差點閃瞎了眼睛。易林趕緊把眼閉起來,不敢直視任何光亮。
“小子果然有點見識,知道適應了黑暗之後突見光亮會讓人變成瞎子。”一個不露悲喜的聲音說道。
雖然對方隱藏在黑暗中,但易林一聽聲音便認出來了對方的身份,當朝宰相李林甫。
長時間處於黑暗中,易林不敢貿然直視光亮,繼續閉著眼睛,咧嘴笑道:“李丞相果然手段通天,竟然能把我從皇宮裡擄過來。”
那人笑從火光中隱現出來,嘴角上揚,嘻嘻地道:“易參軍果然非凡夫俗子,竟然光憑一句話便認出老夫來。”
易林心想,這李林甫果然是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但他為了逃出這水牢去找長孫霖,知道得順著對方的心思來。
易林心裡盤算著,李林甫此刻現身,而且當朝宰相在他這樣一個小小的參軍麵前自稱老夫,可見是有事相求,看來這次有機會重見天日。
易林已經下定決心,為了長孫霖,哪怕對方讓自己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出去。
易林不露聲色,控製自己說話的情緒,裝作無所謂地道:“隻要李丞相能夠放我出去,不管什麼要求,您儘管說。”
易林這是出奇製勝,用無所謂的語氣來直接開門見山,看看對方怎麼出招,找機會摸準對方此次前來的真正意圖,接下來才好談條件。
水牢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李林甫根本無法察言觀色。李林甫對易林琢磨不透,於是拍手說了聲“爽快”,緊接著馬上試探道,“那你就說說寶藏的事情吧。傳言說,百鬼林之後,藏寶圖被你得了去?”
易林當然知道李林甫不可能為了藏寶圖而來,否則絕不可能倚老賣老地自稱老夫。易林神色無奈地笑道:“寶藏裡有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金銀無數,可是還有世人夢寐以求的《明經》,如果我知道寶藏所在,早就去取寶了,還用等今時今日淪為階下囚?”
李林甫嗬嗬一笑道:“說得有道理。我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藏寶圖所在。”
易林故作驚訝地道:“真的?我可是因為這無中生有的藏寶圖被追殺了好幾次。就連楊國忠那廝都想要對我痛下殺手。”
李林甫右手握折扇,輕拍左掌,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神氣自傲地道:“楊國忠不過是個色利昏心的歹人,為達目的向來不擇手段。我李林甫為官數十載,自問看人還是有一套。一個人有沒有說謊,難逃我的法眼。而且我的信息網可比你們想象中要強大得多。找到藏寶圖不敢說,但核實一個人有沒有得到藏寶圖還是綽綽有餘的。”
經過藏寶圖的試探做鋪墊,易林知道是時候開始進入主題了,於是故作驚訝道:“既然你知道我沒有藏寶圖,那你冒險從皇宮裡把我抓來,是為了什麼?這可是欺君謀逆之罪。”
李林甫點燃一根火把,審視了易林一番,冷笑道:“楊國忠和哥舒翰是我的死對頭,他們要置你於死地,我卻偏要救你。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易林搖頭道:“當然不夠。李丞相深謀遠慮,豈是那種意氣用事之人。冒如此之大的險,肯定彆有所圖。說吧,要我做什麼事才肯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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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展開折扇,輕輕搖了幾下,慢條斯理地道:“年輕人切莫急躁。其實吧,要不是我那日借機進宮想看楊國忠和哥舒翰葫蘆裡到底買什麼藥,恰巧在液池旁碰到奄奄一息的你,我還真不會冒著被殺頭的風險救你。所以說,你大難不死,也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