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上,驛馬的銅鈴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快馬加鞭的驛卒翻身落馬時,靴子的鐵釘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他懷裡的捷報卷軸還在微微顫動,仿佛還帶著潼關戰場的硝煙。
大明宮紫宸殿內,李璵正對著地圖蹙眉。案幾上的早朝奏章堆積如山,最上麵的一份正寫著"河東軍圍困潼關,危在旦夕"。當內侍捧著捷報衝進殿時,他手中的朱筆突然頓住,墨滴在"危急"二字上暈開,像朵突然綻放的墨花。
"陛下!潼關大捷!"內侍的聲音帶著哭腔,展開的卷軸在晨光中沙沙作響,"易林大人與回紇葉護聯手,大破安慶緒十萬大軍,殲敵七萬餘,叛軍主力儘喪!"
李璵猛地從龍椅上站起,明黃色的龍袍下擺掃過案幾,將硯台撞翻在地。他搶過捷報,手指在"安慶緒遁走洛陽"幾字上反複摩挲,突然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大笑,笑聲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驚飛了簷角的雨燕。
"好!好一個易林!"李璵的眼眶泛紅,他想起長安被圍時的窘迫,想起郭子儀苦戰河北的艱難,想起無數個徹夜難眠的夜晚,"傳朕旨意,大赦天下!所有參戰將士,論功行賞!"
半個時辰後,草擬的聖旨已經擺在案前。李璵握著朱筆,在"易林"二字上重重落下:"封易林為鎮國大將軍,食邑三千戶,賜黃金百兩,錦緞千匹,其先祖追贈三代公爵!"
旁邊的內侍輕聲提醒:"陛下,鎮國大將軍乃正一品,自太宗年間後已空置百年......"
"朕知道!"李璵的筆尖沒有停頓,"易林擔得起!"他繼續書寫,"封回紇葉護骨力裴羅為懷化郡王,賜親王朝服一襲,允許回紇商隊自由出入關中互市,歲賜絹帛兩萬匹!"
當旨意由內侍監的太監們捧著,沿著朱雀大街宣讀時,長安城瞬間沸騰了。百姓們湧上街頭,敲鑼打鼓,焚香祝禱,將家中最好的綢緞披在門前的槐樹上。茶館裡的說書人立刻編起了新段子,"易將軍火炮破陣回紇鐵騎踏聯營"的唱段伴著琵琶聲傳遍坊市,連最懵懂的孩童都學會了念叨"鎮國大將軍"的名號。
戶部尚書匆匆趕來時,正撞見禁軍在搬運賞賜。二十車黃金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錦緞的流光映得街道一片斑斕。"陛下,國庫......"他剛要開口,就被李璵揮手打斷。
"錢不夠就鑄新幣,糧不夠就調江南漕運!"李璵望著潼關的方向,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芒,"朕要讓天下人知道,大唐還沒倒!"
驛馬再次出發時,馬鞍上不僅馱著聖旨,還有李璵親筆書寫的卷軸,上麵隻有八個字:"穩住潼關,伺機東進"。金黃的字跡透過宣紙,在陽光下像團燃燒的火焰。
……
潼關主城的帥帳裡,易林正對著洛陽地圖沉思。案幾上的油燈燃儘了最後一滴燈油,在"洛陽城防"四字上留下焦黑的印記。當長安的傳旨太監帶著禁軍出現在城門時,他身上的玄甲還沒來得及卸下,甲胄縫隙裡的血漬已經凝成暗紅的斑塊。
"鎮國大將軍易林接旨!"太監尖細的嗓音在城樓下回蕩,展開的聖旨卷軸在晨風裡獵獵作響,像麵微型的龍旗。
易林率領眾將跪拜接旨時,膝蓋磕在青石板上的脆響整齊劃一。當"食邑三千戶"的字眼傳入耳中,李晟的手悄悄握緊了腰間的佩刀——他知道,這個爵位意味著易林已躋身大唐最頂尖的將領之列,與郭子儀、李光弼比肩。
"臣易林,謝陛下隆恩!"易林叩首時,額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那是被安慶緒親衛的流矢擦過留下的紀念。
傳旨太監宣讀完聖旨,突然換上和煦的笑容,湊到易林耳邊低語:"陛下還說,將軍若需糧草軍械,可直接調動關中三州府庫,不必再經戶部審批。"他遞過一個鎏金令牌,上麵刻著"便宜行事"四字,"這是陛下的私令。"
易林接過令牌的瞬間,身後傳來回紇騎兵的歡呼。骨力裴羅的懷化郡王封號同樣份量不輕,不僅意味著回紇在大唐的朝貢體係中地位提升,更拿到了關中互市的金鑰匙。這位草原梟雄此刻正穿著李璵賞賜的親王朝服,雖然彆扭地係錯了玉帶,卻難掩眼中的興奮。
"安答,你看我這身如何?"骨力裴羅轉著圈展示朝服,金絲繡的流雲紋在陽光下閃爍,"比你們中原的鎧甲舒服多了!"
易林忍不住笑了,幫他係好玉帶:"這是陛下的恩寵,葉護可要收好。"他轉頭對傳旨太監道,"煩請公公回稟陛下,臣定不負所托,待休整完畢,即刻進軍洛陽,蕩平餘孽!"
太監離去後,士兵們早已按捺不住興奮。王小石頭抱著剛領到的賞銀,在陽光下數得不亦樂乎,趙勇在一旁笑罵著搶走他半錠銀子:"小子,留著娶媳婦的錢也得分弟兄們喝酒!"
傷兵營裡,秦鋒剛從昏迷中醒來,聽到捷報和封賞,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被醫護兵按住:"將軍,您的箭傷還沒好利索,太醫說了得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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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養個屁......"秦鋒的聲音沙啞,目光望向洛陽的方向,"安慶緒還沒死呢......"
……
潼關主城的空地上,篝火在暮色中連成一片。唐軍士兵們從繳獲的糧草中挑出最好的牛羊肉,架在火上炙烤,油脂滴在火焰裡,濺起陣陣香氣。回紇騎兵們則圍著酒囊摔跤,獲勝者能贏得一整袋波斯葡萄酒,歡呼聲震得城樓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易林穿著便服,手裡捧著粗瓷碗,沿著篝火群一一敬酒。他的銀袍換成了普通的麻布衣衫,腰間隻彆著柄短刀,看起來像個尋常的隊正,而非剛剛受封的鎮國大將軍。
"王三郎,你的傷怎麼樣了?"易林在一個獨臂士兵麵前停下,對方的左臂袖管空蕩蕩的,正用僅剩的右手笨拙地轉動烤羊腿。
王三郎慌忙起身行禮,臉頰被火烤得通紅:"謝將軍關心,不礙事!能活著看到勝利,丟條胳膊算啥!"他舉起酒碗,"敬將軍!"
易林與他碰碗,酒液濺在兩人手上,帶著灼人的溫度:"該敬你們。"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士兵,有的斷了手指,有的瘸了腿,有的臉上留著猙獰的傷疤,"沒有你們,就沒有潼關的勝利。"
走到李晟的篝火旁時,這位年輕將領正在給士兵們演示新繳獲的阿拉伯彎刀。他將彎刀平舉,刀刃在火光中幾乎隱形,輕輕一揮就將空中飄落的羊毛劈成兩半。
"大人來得正好!"李晟笑著拋過一壇酒,"這是從安慶緒中軍帳搜出來的西鳳酒,埋在地下三年了,嘗嘗!"
易林接住酒壇,剛要開封,就被個年輕士兵攔住。是王小石頭,他臉上還沾著烤羊的油星,眼睛亮得像兩顆晨星:"大人,咱們接下來是不是要打洛陽了?"
篝火旁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易林臉上。這些天來,洛陽就像懸在眾人頭頂的星辰,既遙遠又充滿誘惑——那是叛軍的老巢,是平定安史之亂的關鍵一步。
易林拔開酒塞,醇厚的酒香立刻彌漫開來。他給每個士兵倒上酒,才緩緩開口:"沒錯,洛陽是一定要打的。"他的手指在酒碗邊緣輕輕敲擊,"但安慶緒雖然敗了,洛陽城防堅固,還有至少五萬殘兵,更彆提史家在範陽虎視眈眈。"
"那又如何!"骨力裴羅的聲音突然傳來,他抱著酒囊大步走來,親衛們抬著整隻烤全羊跟在後麵,"我的回紇鐵騎能踏平潼關,就能踏平洛陽!"
他將烤全羊放在篝火旁,用匕首割下最肥美的羊腿遞給易林:"安答,你就下令吧!我帶先鋒營先去探探路!"
易林接過羊腿,卻沒有立刻答應。他看著篝火旁一張張年輕的臉,有的還帶著稚氣,有的疤痕累累,突然想起那些永遠留在潼關戰場上的弟兄。
"洛陽要打,但不是現在。"易林的聲音在夜風中格外清晰,"我們需要休整,需要補充彈藥,需要讓傷兵養好傷。"他舉起酒碗,"等春暖花開,糧草齊備,咱們再兵發洛陽,一鼓作氣,蕩平叛亂!"
"好!"士兵們的歡呼聲響徹夜空,酒碗碰撞的脆響、烤肉的滋滋聲、回紇騎兵的牧歌聲交織在一起,在潼關的夜幕下譜寫成一曲豪邁的樂章。
……
亥時的梆子聲敲響時,慶功宴漸漸散去。士兵們或臥或坐,在篝火旁沉沉睡去,鼾聲與遠處黃河的濤聲相互應和。易林獨自走上城樓,夜風掀起他的衣角,帶著河穀特有的濕潤氣息。
城樓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城磚上,忽長忽短,像個沉默的舞者。遠處的曠野上,回紇騎兵的營地還亮著零星的燈火,像散落的星辰,與天上的銀河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