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茶館的木門被晚風撞得“吱呀”響，小林把印著共生樹的筆記本按在桌麵，指尖還殘留著寫下“地球的星空來信”時的溫度。窗外的夜空中，歸心星圖的光帶像被揉碎的銀紗，他總忍不住抬頭望——自從給第十一宇宙的小讀者回了信息，那片星空就多了層讓人心尖發顫的期待，仿佛每顆閃爍的星星都藏著未說出口的故事。
“小林哥，再來碗綠豆沙不？”櫃台後傳來阿婆的聲音，瓷碗在托盤上磕出清脆的響。這茶館是歸心鎮的老物件了，木梁上掛著的銅鈴還是蘇晴奶奶年輕時編的，風一吹就“叮鈴”晃，混著院裡桂花樹的甜香，把夏夜熬得格外綿長。
小林剛要應聲，指尖突然碰到個冰涼的東西。那觸感像攥著塊浸了雪的水晶，順著指尖往心口鑽，他猛地低頭，隻見桌麵上不知何時多了封半透明的信——信紙是用星光織的，淡金色的紋路在紙邊輕輕流轉，像極了小魚苗翅膀扇動時留下的光痕。
“這是……”他伸手去碰，指尖剛碰到信紙，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炸開。不是冬天的冷，是那種帶著絕望的空落感，像有無數碎片在腦子裡撞，耳邊嗡嗡響著，全是模糊的歎息。他想看清信上的字，可紙麵乾乾淨淨，隻有觸摸時才能感知到那種快要溢出來的恐慌——那是個文明在求救，每一絲情緒都在喊“我們要消失了”。
“滋啦”一聲，信紙邊角突然蜷起，小林趕緊鬆手，隻見信尾飄下半片枯葉。那葉子怪得很，葉脈是深褐色的，紋路像用墨筆描過，他盯著看了兩秒，突然攥緊了手——這紋路和陳長老那把舊掃帚上的木紋一模一樣！陳長老離開歸心鎮那天，還特意把掃帚靠在茶館門口，說“等我回來，還得用它掃院裡的落葉”，現在那掃帚還在柴房裡立著呢。
他摸出脖子上的碎玉吊墜，那是小時候奶奶給的，玉片上裂著道細紋，平時安安靜靜的，可此刻一靠近枯葉，吊墜突然“嗡”地顫起來。淡青色的光從玉片裡滲出來，裹著枯葉轉了個圈，茶館的牆麵上突然映出模糊的畫麵：黑沉沉的霧氣裡，立著座刻滿故事的神殿，一個戴鬥笠的身影握著掃帚，正對著黑霧揮打，鬥笠的邊緣沾著星光，看著像極了陳長老。
“奶奶！”小林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響。他抓著星信和枯葉往家跑，晚風把襯衫吹得鼓起來，歸心星圖的光帶在頭頂跟著動，像是在指引方向，又像是在催促。
家門沒關，奶奶正坐在院裡摘菜，蒲扇“啪嗒啪嗒”扇著。看到小林攥著半透明的信跑進來，她手裡的菜籃子“哐當”掉在地上，枯瘦的手突然抖起來：“這……這是‘終末之兆’啊！”
“奶奶您認識？”小林把信遞過去，隻見奶奶的指尖剛碰到信紙，眼圈就紅了，她從屋裡翻出個舊木箱子，“嘩啦”一聲倒出堆泛黃的日記本，最上麵那本封皮上寫著“蘇家祖記”。
“你看這兒。”奶奶指著日記裡的字，手指還在顫，“當年你太爺爺的太爺爺寫的，說宇宙消失前，會派‘星信’來求救，信是星光做的，摸著手心發寒，還會帶件和‘歸心者’有關的東西……你看這枯葉，還有那鬥笠人，定是和陳長老脫不了關係。”
小林盯著日記裡的字，心裡像壓了塊石頭。第十一宇宙的小讀者還等著聽地球的故事，可他們的文明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透明化”，像要被從宇宙裡徹底擦除。他摸出碎玉吊墜，吊墜還在微微發燙，剛才那模糊的畫麵裡，戴鬥笠的身影對抗黑霧時，掃帚上的木紋正和枯葉的紋路對著光——那絕對是陳長老，可他怎麼會在第十一宇宙的故事神殿前？
“得告訴蘇晴。”小林抓起星信往門外跑，奶奶在後麵喊“帶上煙火壺”，他沒回頭，隻覺得胸口發緊。蘇晴家就在茶館隔壁，窗戶還亮著燈，他剛敲了兩下門，門就“吱呀”開了，蘇晴手裡還攥著織錦的梭子，指尖沾著金線：“小林哥？這麼晚了……”
話沒說完，她就看到了小林手裡的星信，眼睛突然睜大：“這是星光織的！”她接過信，指尖剛碰到紙麵，突然“嘶”了一聲，“好強的絕望情緒……我試試用織錦術解析。”
蘇晴把星信鋪在織錦架上，梭子“唰唰”穿梭，金線順著星光的紋路遊走。沒一會兒，織錦上就浮現出畫麵：一群穿著白衣的孩童圍著棵故事樹哭，樹枝上的故事光斑正一點點消失，孩子們喊著“我們的故事要消失了”，聲音細弱得像要被風吹散。
“他們在守護自己的故事。”蘇晴的聲音發啞，梭子停在半空，“可這情緒……像是整個文明都在被抽走靈魂。”
小林突然想起共生樹。歸心鎮的共生樹是鎮裡的根，去年遭蟲災時，全鎮人圍著樹講故事，樹才重新活過來。他抓著星信往鎮東頭跑，蘇晴跟在後麵，織錦布被風刮得飄起來。共生樹的枝葉在夜裡泛著淡綠色的光，小林把星信貼在樹乾上，“嗡”的一聲，樹頂突然亮起金色的光軌——那是坐標！光軌像活過來似的，順著樹乾往上爬，最後飄到夜空中，和歸心星圖的光帶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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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蘇晴的通訊器突然響了，是長安號的導航係統發來的提示：“檢測到跨宇宙坐標，已自動導入航線。”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長安號是歸心聯盟的飛船，去年他們就是坐著它去第九宇宙解決故事危機的，現在坐標自動導入，像是早就等著這一天似的。可沒等他們緩過神，手裡的枯葉突然“呼”地燒起來，橙色的火苗沒熏著人，反而帶著股暖意，灰燼飄在空中，慢慢凝聚成一行字——是林宇的筆跡！
“第十一宇宙是‘創世之根’，它滅則萬宇亡，歸心者需攜‘人間煙火之核’前往。”
小林盯著那行字，心猛地沉下去。林宇是他失蹤的父親，三年前留下句“去守護故事”就沒了蹤影，現在突然用這種方式出現，還提到了“創世之根”和“人間煙火之核”——那“人間煙火之核”到底是什麼？
“小林哥！”蘇晴突然指著長安號的方向，隻見飛船的雷達屏幕亮了起來，上麵布滿了透明的光點，像漂浮在宇宙裡的幽靈，“那是……文明殘骸！”
雷達發出“嘀嘀”的警報聲，每個透明殘骸旁邊都標著坐標，正好在前往第十一宇宙的航線上。蘇晴調出放大畫麵，那些殘骸看著像被抽走了所有色彩，隻剩下模糊的輪廓，靠近時，通訊器裡突然傳來“沙沙”的低語，像是無數人在說“彆忘我們的故事”，聲音輕得像幻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林攥緊了碎玉吊墜，吊墜還在和枯葉的灰燼共振，他突然想起奶奶說的“煙火壺”，轉身往家跑。
剛進門，就看到奶奶抱著個青褐色的陶壺站在院裡，壺身上刻著西湖的圖案，壺口飄著淡淡的白煙。“這是蘇家的傳家寶。”奶奶把壺遞過來，壺身溫溫的，“你太爺爺說，這裡麵封著宋元年間西湖邊的第一縷人間煙火氣，是祖先留給‘創世之根’的禮物……說不定，這就是‘人間煙火之核’？”
小林接過壺，指尖剛碰到壺身，就覺得一股暖流順著掌心往上爬，和星信的寒意剛好抵消。他突然明白，父親說的“人間煙火之核”，就是這藏在平凡日子裡的溫暖——是奶奶燉的紅燒肉，是茶館阿婆的綠豆沙，是歸心鎮人圍著共生樹講的故事。
可沒等他高興，通訊器突然“叮”地響了，是歸心聯盟基地發來的緊急通知：“立即前往基地，關於跨宇宙行動，需緊急商議。”
聯盟基地的會議室裡，燈光亮得刺眼。地球官方的代表坐在主位上，手裡攥著份報告，眉頭皺得緊緊的：“跨宇宙行動風險太大，第十一宇宙的情況不明，貿然派人去，很可能把危機引到地球來。我的意見是，先派探測器過去，等摸清情況再說。”
“探測器來不及！”小林“啪”地把星信拍在桌上，星光的紋路在燈光下閃著，“第十一宇宙是創世之根，它滅了，所有宇宙都會跟著消失！現在那邊的文明正在透明化，等探測器傳回來消息，他們早就被擦除了！”
“小林，你太衝動了。”代表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地球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們不能拿全人類的命運去賭。”
“這不是賭！”蘇晴站到小林身邊，手裡舉著織錦布，上麵的孩童還在哭泣，“星信裡的情緒不會騙人，那些孩子在等我們救！歸心者的使命就是守護故事，現在創世之根有難，我們怎麼能退縮？”
會議室裡的爭論聲越來越大，小林看著代表堅決的表情，心裡像被堵了塊石頭。他知道官方是擔心地球的安全，可他更清楚，現在不行動，就再也沒機會了。就在這時，通訊器突然響了，是第九宇宙的秩序使者發來的視頻：“小林，蘇晴，我聽說了第十一宇宙的事，我申請加入你們的小隊。當年你們幫第九宇宙解決了故事危機，這次換我守護。”
視頻裡，秩序使者的鎧甲閃著銀光，語氣堅定。小林心裡一暖，剛想說謝謝，突然注意到秩序使者身後的屏幕——上麵顯示著歸心星圖的預警，紅色的光點在前往第十一宇宙的航線上閃爍，標注著“終末之念碎片，偽裝成文明殘骸”。
他猛地看向官方代表：“你們早就知道！”
代表的身體僵了一下，歎了口氣，調出預警報告：“不是我們不想說，是怕你們知道後更要貿然行動。這些終末之念碎片會攻擊靠近的生物，把絕望情緒灌進腦子裡，我們怕你們……”
小林愣住了，原來官方反對的真正原因，是擔心他們被終末之念碎片偷襲。他看著桌上的星信，星光的紋路慢慢變暗，像是在催促。現在的情況更複雜了：航線上有偽裝的碎片，官方不同意派人，可創世之根危在旦夕，根本沒時間等。
“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去。”小林拿起桌上的煙火壺，壺身的溫度讓他安心，“我是歸心者，守護故事是我的使命。就算有碎片，就算有風險，我也要去第十一宇宙，把地球的煙火氣帶給他們，讓他們的故事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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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握住他的手，織錦布上的金線突然亮了：“我跟你一起去。織錦術能解析終末之念的情緒，說不定能幫上忙。”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代表看著他們堅定的表情，歎了口氣：“我可以給你們申請長安號的使用權，但你們必須答應，一旦遇到危險，立即返航。還有，陳長老的舊掃帚，你們得帶上——星信裡的枯葉和它紋路一致，說不定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小林點點頭，心裡突然想起陳長老離開時的樣子。當時陳長老摸著他的頭說：“小林，以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看看天上的星圖，歸心者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現在他終於明白，陳長老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把掃帚留在歸心鎮。
走出基地時，夜已經深了。歸心星圖的光帶在頭頂更亮了，像是在為他們指引方向。小林握著煙火壺，碎玉吊墜在脖子上輕輕晃，他抬頭看向星空，仿佛能看到第十一宇宙的孩童正圍著故事樹等待，能看到戴鬥笠的身影在黑霧中堅持。
“長安號明天出發。”蘇晴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織錦布上的孩童停止了哭泣，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小林點點頭，指尖在通訊器上敲下一行字，發給第十一宇宙的小讀者：“等著我們，地球的故事，馬上就來。”
通訊器發出“叮”的輕響，夜空裡的星光突然亮了幾分。他知道，接下來的旅程會充滿危險——航線上的終末之念碎片，未知的第十一宇宙，還有沒解開的謎團：戴鬥笠的身影到底是陳長老本人，還是他的意識分身？煙火壺裡的人間煙火氣，真的能拯救創世之根嗎？
可他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有蘇晴的織錦術，有秩序使者的幫助，有奶奶的支持，還有歸心鎮人藏在煙火氣裡的溫暖。這些平凡日子裡的溫暖，就是最強大的力量，能對抗宇宙裡的黑暗。
長安號的燈光在遠處亮著，像一顆等待起航的星星。小林握緊了手裡的煙火壺，轉身往家走——他要回去再吃一碗奶奶燉的紅燒肉，帶著地球的煙火氣，去赴那場和星空的約定。
夜風吹過，歸心茶館的銅鈴又“叮鈴”響了，像是在為即將出發的歸心者送彆，又像是在期待著，那些藏在星空中的故事，終將迎來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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