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宮裡的祖母說,母後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很遠很遠的地方,是母後死了。
但這話,沒人敢在他麵前說。他父皇也下了令,不論是宮中還是民間外麵,都不允許說他母後已經故去。
宮裡沒有母後的畫像,但是他有一次在父皇的小書房藏貓貓結果睡著,揉著眼睛醒來的時候,曾經看見過父皇站在一排書櫃跟前,看著上麵懸掛的一幅丹青。
那好像是他父皇親自作的一幅畫。
他看得真切,是一名年輕的梳著婦人髻的女子站在杏花樹下,舉著傘回頭的模樣。
畫中的女子很漂亮。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母後的畫像。
當他從床榻上想要跳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父皇發覺。
等到他下地後,卻發現原本掛在書櫃上的那幅畫,已經不見了。
“父皇。”他跑到書桌跟前,站得筆直,看著在椅子上的威嚴的男人,直接問:“父皇剛才看的是母後嗎?”
他覺得那女子好生麵熟,又麵善,讓他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他覺得那就是自己的母後。
這話讓桌前的男人沉默了好一陣,就在李硯都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回答的時候,他終於看見男人點頭。
他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明顯的興奮,雖然父皇總說不要把心思都寫在臉上,可是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見到母後的畫像,怎麼可能不興奮,他心口像是裝了一隻一直撲棱個不停的小鳥,那激動和高興怎麼都掩飾不住,“那父皇,兒臣,兒臣可以看一看嗎?”
他眼底的期待都溢了出來,寫滿了臉上的每個地方。
李硯最後還是看見了那一幅畫。
但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幅跟自己母後有關的畫卷。
先前路過朱雀大街的時候,他的餘光有掃到街邊上的一名女子。
他還記得對方頭上戴著帷帽,一隻手掀開了幕簾。
隻不過當時他沒能細看,隻是匆匆一瞥。
但在之後的路上,那張自己無意間瞥見過的臉龐,卻讓他覺得越來越熟悉。
他忍不住想要回來再確認一遍,可是大街兩邊,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
程毅見自家小主子坐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不由騎著馬靠近,“殿下?”
剛才李硯的話隻說了一半。
“殿下方才想說什麼?可是什麼?”程毅問。
李硯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要是說他剛才好像看見了母後,沒有人會相信。
誰都知道他母後已經去世了五年,死了五年的人,怎麼可能忽然出現在京城呢?
但是,真的好像啊。
李硯調轉馬頭,重新朝著馬球場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