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捂嘴輕笑:“餘滿師祖的大名,麻龍可是早有耳聞。與雷爺相逢並非機緣巧合,而是我幾世修來的功德。”
抬起馬鞭一指:“不覺又是一日顛簸,胯下與撕裂同感,現在北鬥高掛,不如在此放馬歇息一晚,眼前的大片麥田倒伏荒蕪,也不算糟踐糧食,咱們明日重來就是。”
雷由子點頭下馬,半條腿還在馬鐙上,懷中卻突然傳來一聲清鳴,長衫前襟隨即微微隆起,五星盤從中倏忽閃出。它黃澄澄的亮如滿月,在頭頂盤旋一閃,化為光影劃向西南。
一切都猝不及防,兩匹馬受驚之下,踏起前蹄嘶鳴著跑開。摔下馬的雷由子驚喜交集,早忘了自己是凡人軀殼,追著黃芒便狂奔不已,隻怕跟丟了,今世再無法尋覓恩師的羽化道心。
麻龍略有失望。兩人一路走來,深感雷由子道法精深,略加指點便讓人茅塞頓開。可每遇事總倉促的不成樣子,連處亂不驚都做不到。
彆和我談什麼大巧若拙,即便法力儘失,你好歹也修行過三十年,你到底在急什麼?
他並不急於跟隨,反而輕身縱起去追趕馬匹。人的體能畢竟有限,三百米能堅持,三千米你試試。
雷由子顯然也意識到了,急喊麻龍抓馬,久未回應才疑惑的回頭尋找。
驚馬在月光下奮力奔跑,而麻龍步履輕盈的粘在它身後,速度不見得多快,卻處處充滿了技巧。每隔五步便躍身一縱,離地的刹那,黑色風衣如羽翼般高高兜起,最少能滑行出三米。
眼見要貼近馬匹,他右手探進風衣,竟從內抽出根細長黑傘,用底部彎柄準確的勾住韁繩,隨之身形一墜雙足踏地後仰。
驚馬奔勢一緩,發出不甘的嘶鳴,而且背上還多了一人,雙手死死環扣在馬頸上,驚馬又羞又怒,連續的俯身急刹揚蹄反蹬,是種甩不掉身上的狗皮膏藥。隨著麻龍雙臂發力收緊扣環,馬兒氣息越來越短,最終前腿一軟跪倒在地,稍後又蹣跚站起,煩躁的打著響鼻在原地轉圈。
麻龍哪有時間等它完全平靜,猛提韁繩腳跟扣緊,打馬就朝另一匹追去,形勢已峰回路轉。
雷由子不敢停,一口氣追出兩百米,早已氣喘籲籲發髻散亂,眼見被五星盤拉的越距越遠,慌忙以雙手結印掐出三山訣,隻求能阻擋星盤片刻。
身無法力,完全是無奈之舉。一蓬白氣揮手炸開,像是使儘全力放了個呲屁,瞬間消散於無形。正心焦糜爛的時候,身後傳來馬蹄陣陣,隨後是腰束一緊,已被麻龍給薅到了馬背上。
“麻先生....。”雷由子滿臉通紅,心中被羞恥挫敗填滿,要不是記得自己五十有六,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可他迅速調整,事關師父羽化,跟丟了那還了得?
追出千米,終於又鎖定五行盤蹤跡。它籠罩表麵的明光逐漸暗淡,姿態也越降越低,眼見即將穿出麥場邊緣,滑落進後方倉院。
雷由子韁繩一抖,麻龍卻策馬上前阻攔,唰的抽出腰上左輪,槍口指向了牆角的陰影。
他淡淡喝道:“朋友,彆玩火,你快不過我。”
隨後的沉默,仿佛把風都凝結住了。
陰影輪廓出現變化,無聲閃出半條人影,全福右手緊扣著腰際精致微衝,冷冷開口:“放下武器!”
他來了一會了。馬蹄清脆,在靜夜中所傳甚遠,裡許外都能聽得清楚。他不想吵醒熟睡的鐘原,關好車門來到倉院外,很快便找出騎士位置。
“我們隻是尋人路過,並非惡意打擾。”麻龍社會閱曆豐富,對方身體半側扣槍下壓,明顯是調整呼吸蓄勢待發,姿態沉穩的雕像一樣。這種槍油子大都棘手,非必要絕不能輕易招惹。
他掃了眼對方裝備,展顏露出微笑:“在下麻龍,尊師雲先生,在本城還算有些脈絡,不知兄弟怎麼稱呼?”
“棄槍,下馬。”
全福樹一般站的筆直,目光死盯著他的肩手,身體則越繃越緊,感覺隨時會扣下扳機。
麻龍五官敏銳聽力不凡,發現屋角右側也有細微呼吸,臉上不禁躊躇起來。對方絕對是職業軍人,而且還不止一人。可彆擦槍走火,把能說清楚的事變成生死局。
他放開握把垂轉了槍口方向,用食指挑著扳機護環,將左輪重新插回槍套。向全福微一示意,這才跳下馬背。
一聲清鳴,去向不明的五星盤再次衝天而起,帶著淡淡光暈罩住了右側一處角落,並在上方旋轉不停。
鐘原趕來後就隱蔽在那裡。此時身影完全顯現,體內竟不斷飄出銀色光點,凝成光斑又粘附外表。最後越聚越多,如周身遍布了一層銀色軀殼,雕像般閃亮耀眼,將角落輝映的有如白晝。
道心附體!是餘滿散落在鐘原身上的道心。雷由子癡了般的跌落馬背,圍著鐘原翩翩起舞,口中吟唱著讚頌華章,最後深深三拜,不顧已被逐出門牆,仍行幽醮之禮以謝師恩。
驀然間,銀色軀殼離開鐘原身體,被五星盤帶引著騰空而起。卻在半空中瞬間轟然炸開,如千萬銀蝶散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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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由子仰麵看著此幕,淚珠滴落如雨,好久才回神三次圓揖。他喃喃遙祝:恭送恩師升仙。恩師紫衣附體,羽化為警世辰雨!
鐘原安靜的站在一旁,他見過道觀醮禮,卻沒見過羽化幻象,因此與眾人一樣驚訝。好在已隱約猜出雷由子身份,示意全福收槍等待。
將飄回的五星盤擦拭收好,雷由子雙手互執,負陰抱陽的朝鐘原深施一揖:“雷由子知錯了,隻求重回師牆列下,懇請師兄代師收徒,有勞。”
鐘原愣住了。雷由子?名字倒和留箋對上了。撓撓頭道:“我沒拜師餘滿,憑什麼做你師兄!”
雷由子臉色難看起來:“師兄說笑了,看來恩師還沒原諒我。”
鐘原不願糾纏,含糊說道:“雷由子是吧?真人有遺物要我轉托與你,跟我來。”
他轉身就走,麻龍卻眼睛一亮。背上馬匣子的槍徽可太熟悉了,天下哪還有第二把?嘴角不由扯出笑來。
四人返回卡車,鐘原取過背包摸索半天,摳出巴掌大的天雷神木,也沒當回事的遞過來。
雷由子看到後渾身一震,眼神就沒再移開過。見真的遞給自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頂禮恭順接過,抖的和篩子一樣。
“你這是做什麼?”鐘原不解。
雷由子也不說話,來回的輕撫端量數遍,閉眼凝神分執兩端,嘴中念起一段晦澀難懂的法咒,而且越念越快。前後才幾秒時間,神木表皮紋理開始慢慢脫落,在眾目睽睽下拉長變細,直至化為四尺長銅錢粗的黑紫長棍。
鐘朱二人不懂,麻龍卻看的心神迷離,脫口驚呼:“我的天,法器!”
麻龍全身都麻了,作為玄門鑒物大家,卻不敢妄言此物來曆。說是法尺它又過長,說是哨棒卻剖麵八棱,實在無法斷定。猶豫著請教:“雷爺,我這有眼無珠,能否奉告法器名諱?”
雷友子將它橫在臂彎,手抱陰陽心神合一,早進入了清明虛空界,哪還聽的到世間雜音。
呔的一聲大喝,八棱哨棍的每個棱麵突然閃出耀眼光芒,金色的陰刻篆字和符籙圖案由左至右被逐字點亮,隨後浮現在棍體上方,串連成完整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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