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晚霞妖豔,像是女人的唇砂,鮮紅如血。
雁門關。
官服男人坐在城頭上,一隻手耷拉著著腦袋,他覺得從遠方疆場徒步而來的青年有點眼熟。
有點像當初的自己。
自己孤身入秦關時也是這般,身邊沒有一兵一卒,那時自己憑的是一把劍,而眼前人,憑的是雙刀。
還是有點不同。
現在換了角色,他是守關人。
雙刀客知道最後一道關口,隻有一人看守。
但他未到城門口,就已經開始解刀上的綁帶,這是他的刀,第一次見光。
雙刀客沒有自己的姓名,他覺得除刀以外的東西,都不太重要。
他手中一把刀叫連山,另一把叫歸藏。
殺的人多了,刀名就成了人名。
武極輕飄飄的落下城門口,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痛快過了。
他看著青年手中的雙刀殺意凜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是一個武夫。
青年動刀了。
沒有花哨的架勢,隻是最極致的劈砍。
武極隻防不攻:
“刀是好刀,人,差了點。”
回應他的隻有更快的刀光。
直到青年被一腳踹開,武極撣了撣身上塵土:
“不夠儘興。”
雙刀青年再次衝上去,不過這次的刀,不快反慢,尋常人都能看清。
武極笑了:
“現在,倒是有點意思了。”
青年的一招一式,已經脫離了刀法,他隨心而動,刀該慢時慢,該快時快,要的,無非是彆人的腦袋。
直到武極被斬去胸口披散的一根青絲:
“我在你這個年紀,用劍,沒有這麼純粹。”
一陣晚風吹過城關,撫慰著青年刀上的殺意,武極青絲飄散:
“日落前,你要喪命,不過剛入十境,怎敢前來赴死?”
武極轉守為攻,隻用拳腳,步步緊逼,逼的青年用不出一刀。
直到武極一掌拍到青年胸口,種下一片霞,他忽而收掌,轉身回城,身後殘陽如血。
雙刀青年向後倒下,一生如同走馬燈緩緩在眼前閃過。
最後一副畫麵定格在一個乞兒拍了拍他的額頭:
“小石頭,醒醒!”
武極到城門前的腳步微微一頓,他麵前的城門被刀光轟碎。
“陰陽交彙,向死借生?”
回光返照的驚天一刀讓武極些許動容,他已棄劍多年,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人逼他重新拾劍。
他手中凝出一把斷刃,再回頭斬向青年時,斷刃上多出一道紅霞劍鋒。
這劍名為君逝,曾斬了千年大秦最後一代帝王的頭顱。
刀劍對撞,陰陽雙刀在君逝前,已有破碎的先兆。
此時城門中又有一刀送出,此刀名關山月,渾身魔氣,雙眼不見眼白,如兩道黑淵的袁天刀徹底進入魔人形態。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的佛屠單手立佛禮,武極隻覺耳邊隱有誦經聲,身後矗立著一尊山佛。
一曲未終千骨立,寒玉簫凝九獄霜的引魂人手持紫玉簫,吹奏鎮魂曲,引得疆場亡靈,浩浩蕩蕩。
一個倒掛在青牛角上的孩童紮著衝天辮,穿著紅肚兜,搖搖晃晃,童聲稚嫩:
“武極,吃老夫一記道法!”
身後四人,身前一人,武極手握君逝,臨危不亂,周身掃一劍,如秋風掃落葉。
五人隻覺耳邊,有雁啼。
疆場亡靈,在武極輕描淡寫的一劍下,煙消雲散。
五人皆口吐一口鮮血,紅肚兜孩童反應最快,他折斷了一隻牛角,隻聽眸的一聲,地動山搖,五人被青牛吸入肚中。
一陣青煙,疆場隻剩武極一人。
他抬劍,欲淩空一斬,但此時日落西山,月兒出頭,他看著鬢角多出的幾絲白發:
“罷了。”
高山,嫋嫋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