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無羨看著藍忘機捆綁金光瑤時暗中報複的小動作，眼底漾起細碎的笑意。
他的藍湛向來雅正端方，此刻使這些小性子，倒顯出幾分難得的鮮活。
他故意用指尖在藍忘機掌心輕輕一撓，果然感受到那隻骨節分明的手瞬間繃緊。
"諸位——"魏無羨轉身麵對眾人，陳情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你們不是總說我在亂葬崗夜夜笙歌、醉生夢死嗎？"
他嘴角噙著譏誚的笑，目光掃過那些麵色發白的修士，"今日就讓你們開開眼，看看你們口中的亂葬崗到底是什麼模樣。"
話音未落，他忽然將陳情橫在唇邊，吹出一個尖銳的音節。
霎時間陰風驟起，濃霧如活物般從地底滲出，轉眼間便淹沒了眾人的小腿。
幾個膽小的修士當場跌坐在地，金星雪浪袍上沾滿泥濘。
"記好了，"魏無羨的聲音在霧氣中格外清晰，"進去後不許對任何人、任何屍體出手。"
他忽然壓低嗓音，帶著森然笑意，"若是受傷流血引來了亂葬崗的"居民"..."尾音意味深長地拖長，滿意地看著眾人齊刷刷打了個寒顫。
姚宗主壯著膽子喊道："魏無羨！你休要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魏無羨挑眉，突然打了個響指。
一隻青白的手破土而出，精準地抓住了姚宗主的腳踝。
年過半百的修士發出少女般的尖叫，拚命踢蹬著那條腿，卻發現那隻手紋絲不動。
"這隻是最溫和的歡迎儀式。"魏無羨漫不經心地揮手，那隻鬼手立刻縮回地下，"老一輩應該告訴過你們，亂葬崗是什麼地方。"
他轉身走向濃霧深處，黑色衣袍與霧氣融為一體，"不想變成其中一員的，就跟緊了。"
眾人這才驚覺身後不知何時豎起一道半透明的血色結界，正隨著魏無羨的步伐緩緩推進。
有膽大的修士試著用劍劈砍，劍刃卻如同劃過水麵，結界紋絲不動。
霧氣最前方，魏無羨與藍忘機十指相扣。
藍忘機雪白的衣袖在陰風中翻飛，避塵劍鞘偶爾閃過一道寒光，與魏無羨周身纏繞的黑霧形成鮮明對比。
"藍湛，"魏無羨忽然湊近道侶耳邊，"你方才那個"無意間"踩碎澤蕪君給金光瑤的玉佩，真是大快人心。"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藍忘機白玉般的耳尖立刻泛起薄紅，卻仍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模樣，隻是握著魏無羨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跟在二人身後的藍曦臣將這番互動儘收眼底。
他望著弟弟與魏無羨交握的手，心頭突然湧起一陣後怕——若是今日忘機不在，若是魏公子真的被百家圍剿...他不敢想象忘機會如何。
那個從小克製守禮的弟弟，恐怕會瘋掉吧，他那時該有多痛苦，一邊是自己的家族，一邊是自己心愛的人。
"曦臣？"聶明玦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你覺不覺得忘機和魏無羨之間..."霸下刀主人皺著眉，似乎在搜尋合適的詞彙，"過於親密了？"
藍曦臣苦笑著搖頭。他這個直腸子的大哥恐怕到現在都沒看出來，那兩人分明是兩情相悅的關係。
想到水晶球裡看到的畫麵——金光瑤用清心音摻雜亂魄抄害死聶明玦的場景，他胸口突然悶得發疼。
"大哥，對不起。"藍曦臣聲音發顫，"我竟讓金光瑤學了清心音...我..."
聶明玦看著向來溫潤的義弟臉色煞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你待人至誠，是那孽障辜負了這份信任。"
說著突然壓低聲音，"不過作為宗主，你確實該改改這性子。世間並非非黑即白，但大是大非麵前..."
走在前方的藍忘機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魏無羨立刻察覺，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勾："擔心你兄長？"
藍忘機微微頷首，琉璃色的眸子裡映著濃霧與陰影。
魏無羨忽然拽著他快走幾步，趁著霧氣濃重時湊到他耳邊："藍二哥哥放心，有我在呢。"說罷故意在那白玉般的耳垂上輕咬一口。
"魏嬰！"藍忘機耳尖瞬間紅得滴血，下意識要抽回手，卻被抓得更緊。
魏無羨大笑著往前跑去，黑色頭發與紅色發繩交纏飛舞，像一道劈開濃霧的閃電。
突然，魏無羨停下腳步。眾人這才發現霧氣不知何時散儘，眼前竟是一片開闊的菜地。
綠油油的蘿卜苗整齊排列，旁邊還有幾壟辣椒，紅豔豔的果實掛在枝頭。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溫氏餘孽正在田間勞作，看到來人嚇得紛紛躲到樹後。
"這...這是..."姚宗主瞪大眼睛。
"凶屍大軍？"魏無羨譏諷地接話，"還是夜夜笙歌的酒池肉林？"
他彎腰拔起一根蘿卜，隨手拋給最近的老者，"阿婆，今天的收成不錯啊。"
老者戰戰兢兢接過蘿卜，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對魏無羨身後的人的恐懼。
魏無羨轉身麵對呆若木雞的眾人，臉上笑意儘褪："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要趕儘殺絕的溫氏餘孽——種地的老人，織布的婦人，還有..."他指向菜地邊緣幾個正在玩泥巴的孩童，"連字都不識的幼童。"
藍忘機默默走到魏無羨身旁，避塵劍"錚"地出鞘三寸，雪亮劍光映得眾人不敢直視。無需言語，這已是最強硬的表態。
濃霧再次聚攏時，魏無羨的聲音如淬了冰的刀："現在，誰還要說他們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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