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忘機也合上麵前的素箋,正欲起身去廊下透透氣。就在這時——
“藍二公子,請留步。”
一個略顯清冷、帶著世家公子特有矜持的聲音響起。
藍忘機腳步微頓,循聲看去。隻見金子軒從金家弟子的席位中走出,正朝他走來。
他身姿挺拔,金星雪浪袍襯得他麵如冠玉,隻是眉宇間那份昔日的驕矜被一種沉穩所取代,眼神複雜地看著藍忘機。
“金公子。”藍忘機微微頷首,聲音清冷無波。
金子軒走到藍忘機麵前,目光在他清冷的麵容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斟酌詞句。“久聞藍二公子修為精湛,家學淵源。此次聽學,家母……特意叮囑,若有不明之處,可向藍二公子請教。不知……”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藍二公子可願指點一二?”
這番話說得客氣,也合乎禮節。然而,在如今金家勢微、藍家如日中天的背景下,金夫人特意讓金子軒來向藍忘機“請教”,其中蘊含的示好與試探意味,不言而喻。周圍的弟子都悄悄豎起了耳朵,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藍忘機神色未變,琉璃色的眼眸平靜地看著金子軒:“聽學乃百家交流之所,金公子若有疑問,當堂提出,叔父自會解答。忘機不敢言指點。”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婉拒了金子軒私下“請教”的請求,又點明了藍啟仁才是主講,維護了師道尊嚴,同時也沒有讓金子軒下不來台。
金子軒眼中閃過一絲微光,似有失望,又似了然。
他微微頷首:“藍二公子言之有理。是子軒唐突了。”說完,便不再多言,轉身走回了金家弟子的位置,隻是背影似乎比來時更顯沉重幾分。
這一幕看似尋常的交流,卻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江澄心中更深的怨毒!
憑什麼?!憑什麼他藍忘機就能高高在上,受人敬仰,連金家都要對他低頭示好?!而且金子軒不是跟他阿姐有婚約嗎?為什麼還要對著彆人露出那副神情?!
而他江晚吟,卻要背負著家族沒落的恥辱,承受著母親日日夜夜的怨毒詛咒,像個小醜一樣坐在這裡,看著仇人風光無限?!
一股灼熱的怒火瞬間衝垮了江澄本就緊繃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後的矮凳,發出“哐當”一聲脆響,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澄無視周圍的注視,幾步就衝到了藍忘機麵前,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指著藍忘機的鼻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顫抖:
“藍忘機!你裝什麼清高!你藍家……你藍家……”
他“你”了半天,後麵的話卻像被什麼堵住,卡在喉嚨裡。他想斥責藍家當年在神魔井事件中“見死不救”,想痛罵藍忘機“假仁假義”,想將蓮花塢衰敗的所有怨恨都傾瀉在這個人身上!
可殘存的理智和身處雲深不知處的事實,讓他終究不敢將那些母親反複灌輸的、最惡毒的猜測宣之於口。
學堂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江澄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呆了!連藍啟仁都停下了與身邊藍曦臣的交談,銳利的目光如同冰錐般射向江澄!
藍忘機看著眼前狀若瘋狂的江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他並未後退,身姿依舊挺拔,隻是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冷凜冽,如同出鞘的利劍。那雙琉璃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地看著江澄,沒有絲毫懼意,隻有一種洞悉其狂怒根源的……淡漠。
“江公子,”藍忘機的聲音清冷如玉石相擊,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學堂內,“此處是雲深不知處講學之所。若有異議,可依禮提出。此等失儀之舉,非君子所為。”
“君子?哈哈哈!”江澄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淒厲又充滿恨意的狂笑,他死死盯著藍忘機淡漠的臉,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你藍忘機也配談君子?!你們藍家……”
“江晚吟!”
一聲威嚴的厲喝驟然響起,如同驚雷炸響!藍啟仁已大步走了過來,臉色鐵青,怒視著江澄:“放肆!雲深不知處豈容你咆哮失儀!家規森嚴,若再敢胡言亂語,擾亂講學,休怪老夫將你逐出山門!”
藍啟仁的威壓非同小可,如同實質的山嶽般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