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卷轟然潰散,泥水落回井中。那原本張牙舞爪、怨氣衝天的女鬼柳青娘,動作驟然僵住。
她“望”向魏無羨的方向,空洞的眼眶裡,不斷流淌的黑血似乎凝滯了一瞬。
“我們不是清水澗的人,”魏無羨放下陳情,聲音溫和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柳青娘,你的冤屈,我們看見了。若有未了之願,告訴我們,我們…替你討個公道。”
女鬼靜止在原地,殘破的身軀微微顫抖。
那淒厲的哭嚎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嗚咽,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
這嗚咽聲仿佛蘊含著某種魔力,四周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幻——魏無羨和藍忘機的意識被強行拉入了一段殘酷的記憶:
烈日灼烤著大地,土地龜裂如蛛網。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村民們聚集在破舊的祠堂前,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一種病態的躁動。
祠堂台階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穿著綢緞長衫、腆著大肚子的胖子趙員外),另一個是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瘦高個裡正)。
裡正揮舞著手臂,唾沫橫飛,聲嘶力竭地煽動著:“鄉親們!看看這龜裂的土地!看看我們枯死的禾苗!老天爺不給我們活路了!為什麼?就是因為這個不祥的妖女——柳青娘!”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祠堂柱子下被五花大綁的一個少女!
那少女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衣衫襤褸,臉上布滿淤青和血痕,頭發散亂,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充滿了不屈和憤怒。她正是柳青娘!
“她娘是來曆不明的外鄉人!會邪術!生下這個妖女,就是來禍害我們清水澗的!她就是旱魃轉世!吸乾了我們的水脈!”趙員外挺著肚子,厲聲附和,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殘忍。
“我沒有!”柳青娘嘶聲反駁,聲音雖啞卻清晰,“是你們!是趙員外和裡正!他們偷偷挖斷了上遊引水的暗渠,把水都引到趙員外的田莊裡去了!我親眼看見的!那分水閘就在…”
“妖女還敢血口噴人!”裡正臉色劇變,一個箭步衝上去,狠狠一巴掌將柳青娘扇倒在地,鮮血從她嘴角溢出。“給我打!打死這個禍害鄉裡的災星!用她的血祭天,老天爺才會下雨!”
愚昧的村民被煽動起來,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扭曲了他們的理智。
石塊、土塊如雨點般砸向蜷縮在地的少女!有人拿著鋤頭,狠狠砸向她的腿骨,清晰的碎裂聲令人牙酸!
有人用燒火鉗在炭火裡燒得通紅,獰笑著燙向她的眼睛!“啊——!”少女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焦糊的惡臭!
最後,奄奄一息、雙目已成焦黑窟窿的柳青娘,像破麻袋一樣被拖到村口老井邊。
她殘存的意識讓她用儘最後力氣,血肉模糊的手指死死摳住井沿的青石。“放…過…我…”微弱的哀求淹沒在村民麻木或狂熱的叫罵聲中。
一塊沉重的、刻滿符文的鎮邪石被眾人合力抬起,狠狠壓在了她的背上!
伴隨著骨骼碎裂的悶響和最後一聲絕望的嗚咽,她被硬生生砸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井水中!鎮邪石隨即封死了井口!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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