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處的靜室內,時光仿佛凝滯。熏香細細,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安靜的光斑。
十歲的藍忘機端坐於蒲團之上,已然有了少年清冷挺拔的雛形。
他眉眼低垂,神情專注,周身靈力隨著心法運轉,如溪流般潺潺流動,純淨而平穩。
距離他不遠處,魏無羨的魂體懶散地半靠在一個蒲團上,姿態閒適,目光卻始終落在藍忘機身上,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與欣慰。
這樣的陪伴,已成常態。歲月靜好,仿佛能一直如此下去。
然而,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起初隻是極其細微的不適,如同平靜湖麵投入的一粒微塵。
魏無羨並未在意,隻當是魂體狀態下的尋常波動。
但漸漸地,那不適感開始加劇,並非疼痛,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從靈魂深處彌漫開來的虛弱和……剝離感。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寒意並非來自外界,而是自內而外地散發出來,使得他半透明的魂體都似乎變得更加稀薄,邊緣處甚至開始微微扭曲晃動,色澤也黯淡了幾分,以往的瑩潤感正在迅速流失。
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試圖凝神內視,探查自身神魂狀態,卻隻覺得意識如同陷入泥沼,難以集中。
就在這時,正在打坐的藍忘機似有所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修煉時心神澄澈,對周身氣息變化極為敏感。
他抬眼,目光精準地落向魏無羨慣常所在的位置。
這一看,讓他清冷的眸子裡瞬間閃過一絲驚疑。
眼前的“羨哥哥”,狀態明顯不對。那魂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透明,仿佛一抹即將散去的輕煙,甚至連五官輪廓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雖然魂體本無血色可言,但藍忘機卻清晰地感覺到,魏無羨周身那種靈動的、溫暖的氣息正在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冰冷與脆弱。
他立刻停止了修煉,周身流轉的靈力悄然平息。
他站起身,走到魏無羨魂體麵前,小小的眉頭緊緊蹙起,琉璃色的眸子裡盛滿了顯而易見的擔憂。
“羨哥哥?”他嘗試著用意念呼喚,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你……怎麼了?”
魏無羨艱難地集中起開始渙散的意識。
他看到藍忘機擔憂的小臉,想扯出一個慣常的笑來安撫他,卻發現連維持魂體形態都變得異常吃力。
那股冰冷的剝離感越來越強,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巨大的力量正在蠻橫地拉扯著他的神魂,要將他從這個世界、從藍湛身邊強行拖走!
“藍湛……”他試圖回應,傳遞出的意念卻斷斷續續,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很不對勁……”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竭力去感知那力量的來源。
那力量霸道而陌生,卻又詭異地帶著一絲絲……令他心悸的熟悉感?
仿佛是他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卻又遊離於外,充滿了躁動和不穩定的氣息。
是他遺落在此界的力量?可他之前穿梭而來時並未察覺有任何異常!這股力量為何會突然爆發?又為何會反過來拉扯他?
無數的疑問湧入腦海,但他已沒有時間去思索答案。那拉扯的力量驟然增強!
“藍湛……”魏無羨用儘最後力氣,魂體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般劇烈閃爍起來,傳遞出的意念帶著難以掩飾的痛苦和急促,“彆……擔心……我……沒……”
“事”字尚未完全傳遞出去——
在藍忘機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魏無羨那已然淡薄如霧的魂體,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攥住,然後狠狠一扯!
沒有聲音,沒有光影爆炸。
就在他的眼前,就在咫尺之處,魏無羨的魂體,不是像往常那樣隱匿回他的身體,也不是消散於空氣,而是徹徹底底地、完完全全地——
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靜室內瞬間隻剩下他一個人,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最後一絲冰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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