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君那一聲沉喝，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寂靜的院落中蕩開沉悶的回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鎖在那扇緊閉的門扉上。
一秒，兩秒……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
就在青蘅君眉頭越皺越緊，準備強行破門之際——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幾不可聞的機括響動從門內傳來。
那聲音細微得如同幻覺，卻讓門外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緊接著，那扇緊閉了三日、仿佛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靜室門，伴隨著一聲艱澀的“吱呀”輕響，被從裡麵，緩緩拉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微弱的光線從門縫中透出，映出一張蒼白、憔悴得幾乎脫了形的小臉。
是藍忘機。
他站在門內，身形比幾日前似乎清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顯得有些空蕩。
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白，嘴唇乾裂毫無血色，眼窩深陷，下麵帶著濃重的青黑陰影。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那雙眼睛——昔日清澈剔透的琉璃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黯淡無光，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點，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疲憊和麻木。
他微微抬著眼，視線似乎落在門外的父母叔父兄長身上，又似乎穿過了他們，落在了虛無的遠方。
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瀕臨破碎的枯槁氣息。
“阿湛！”藍夫人看到兒子這般模樣，心如刀絞，眼淚瞬間決堤，驚呼一聲就要撲上去。
青蘅君卻一把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眸光溫和地看著門內仿佛一碰即碎的兒子，放緩了聲音，極力壓抑著心中的驚濤駭浪，溫和問道：“阿湛，你……可還好？”
藍忘機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自己的父親，隻是極輕微地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發出的聲音嘶啞微弱得如同氣音：
“……他……不見了……”
短短四個字，卻像是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和茫然。
“他？”青蘅君心中猛地一沉，與藍啟仁、藍夫人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
他們之前猜測了各種可能，或許是修煉出了岔子，或許是遇到了難以排解的心事，卻獨獨沒想到，會是因為一個“他”！
是誰？能讓一向清冷，情緒很少外露的忘機變成這般模樣？
藍曦臣也是滿臉困惑，他從未聽說弟弟身邊有什麼特彆親近的、能讓他稱之為“他”的人。
“誰不見了？阿湛，你告訴父親，是誰？”青蘅君上前一步，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穩可靠。
藍忘機卻像是沒聽見他的問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空洞的目光望著虛空，喃喃重複著，聲音帶著一種孩童般的無助和恐慌：“……不見了……在我眼前……消失了……找不到了……”
他的狀態明顯不對，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心神恍惚，根本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
青蘅君看他這樣也知道不能再刺激他，立刻對藍夫人和藍啟仁使了個眼色。
藍夫人會意，強忍著淚水，上前柔聲道：“阿湛，乖，先出來好不好？，你幾天沒吃東西了，娘親讓人給你熬了粥，我們吃點東西再說，好嗎？”
藍忘機毫無反應，依舊固執地站在門縫後，仿佛那道門是他與外界唯一的屏障。
青蘅君見狀，心中歎了口氣，知道強行詢問隻會適得其反。
他當機立斷，對藍啟仁低聲道：“先讓他吃點東西，恢複些體力再說。啟仁，你去請醫師過來，悄悄為忘機診治，看他身體有無大礙。”
他又看向藍曦臣：“曦臣，你陪著你弟弟，不要問他太多，隻是陪著就好。”
安排妥當，青蘅君親自上前，沒有強行推門，隻是用溫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緩緩將門推開得更大一些，然後示意藍夫人進去。
藍夫人小心翼翼地走進靜室。室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
她看到兒子依舊站在原地，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心疼得無以複加。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輕輕拉起藍忘機冰涼的小手，柔聲道：“忘機，跟娘親去喝點粥，好嗎？”
這一次，藍忘機沒有抗拒，或許是因為極度虛弱，或許是因為母親的溫柔讓他找回了一絲安全感，他任由藍夫人牽著他，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步步挪出了靜室。
藍曦臣立刻上前，和母親一左一右攙扶住弟弟。
青蘅君看著小兒子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他掐了掐眉心，揮手讓周圍擔憂的弟子們都散去，隻留下幾個心腹。
“查。”青蘅君對身旁一位沉穩的長老低聲吩咐，聲音冷冽，“徹底清查忘機這些年來所有的行蹤、接觸過的人、經曆過的事！我要知道，這個‘他’，究竟是誰！”
“是，宗主！”弟子領命，立刻轉身去辦。
青蘅君又看向靜室內，目光深邃。看樣子，忘機口中的“消失”，絕非尋常的離開或走失。
那種絕望……更像是某種超乎尋常的、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
究竟，是什麼不見了？而他口中的“他”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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