乚
七七坐在老屋的門檻上,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條不肯離去的尾巴。她手裡攥著三姐當年給她編的那隻草蚱蜢,草色早已褪成灰白,一碰就掉渣。她老想不明白:三姐那麼好的人,怎麼就被二姐四姐像掃帚星一樣避著,連名字都不肯提?
她記得清楚,自己五歲那年發高燒,爹娘都在地裡搶收麥子,是三姐把她背到鎮衛生院。那天下著瓢潑雨,三姐的布鞋陷在泥裡拔不出來,乾脆光著腳跑。石子硌得腳底板血糊糊的,三姐邊跑邊哄她:“七七乖,馬上就到,馬上就不燒。”到了醫院,醫生說得虧來得快,再晚一會兒就燒成肺炎。三姐聽完就癱坐在走廊長椅上,抱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混著雨水,燙得她脖子發紅。
後來七七上小學,書包是三姐用舊褲子改的。褲子是爹淘汰的勞動布,硬得像鐵皮,三姐熬了三個晚上,拆了又縫,在正麵繡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紅花。七七嫌土,不肯背,三姐也不惱,第二天偷偷在書包裡塞了把炒蠶豆,用油紙包得方方正正。那天放學,七七把蠶豆分給同桌,同桌含著豆衝她豎大拇指,她第一次覺得書包也沒那麼難看。
冬天三姐帶她去河埠頭洗菜,水冷得能凍掉指甲。三姐讓她蹲在旁邊曬太陽,自己卷著褲腿下河,十根手指凍得通紅,像十根小胡蘿卜。洗著洗著,三姐忽然從冰層底下摸出兩個河蚌,舉給她看:“七七,晚上給你做韭菜炒蚌肉!”那天她們家灶間飄出的香味,整條巷子都聞得到。四姐下班回來,站在門口皺鼻子,說“腥死了”,卻照樣扒了兩碗飯。
可就是這麼好的三姐,後來卻被孤立了。先是四姐從紡織廠回來,把三姐給她織的毛衣扔回三姐懷裡,說“顏色老氣,穿不出去”。再後來二姐開了服裝店,逢年過節給全家送新衣裳,獨獨落下三姐。有一回臘月二十三,三姐端著一蒸籠年糕去前院給二姐,二姐隔著門簾說“放門口吧,我嫌甜”,連門都沒讓進。七七當時躲在廊柱後麵,看見三姐把年糕又原樣端回來,走到拐角處,掰下一小塊塞進嘴裡,嚼得兩腮都是淚。
七七問過娘,娘歎氣,說根源在老屋分配。三姐為讓二哥早點結婚,主動把自己那間朝陽的房讓出來,搬去跟堆雜物的後廈住。二姐四姐卻覺得三姐“會做人、會邀功”,反而結下心疙瘩。再後來三姐的婚事又黃了,男方嫌她“太顧娘家”,二姐四姐背地裡說她“活該”,好像三姐越慘,越證明她們猜得對。
如今三姐嫁到臨縣,逢年過節才回來,人瘦得像根枯竹竿,笑還在,卻帶著小心翼翼的味兒。七七去年春節撞見三姐蹲在井台邊洗臘肉,井水浸得她滿手凍瘡。七七蹲下去幫她,三姐直攔:“彆凍了手,姑娘家手要好看。”七七當時就哭了,抱著三姐的腰,像小時候三姐抱她那樣。三姐一邊給她擦淚,一邊笑:“傻丫頭,哭啥,三姐這不是挺好?”
此刻,七七把那隻碎屑直掉的草蚱蜢貼在臉上,仿佛還能聞到當年三姐頭發上的皂角味。她忽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她得去找二姐四姐問個明白:如果三姐當年肯為家人赤腳跑十裡泥路,她們怎麼就能把這份好忘得這麼乾淨?問不清楚,她寧肯自己也不回家。夕陽徹底沉下去,七七的背影融進暮色裡,像一粒不肯熄滅的火星。
三姐的愛乾淨,是“窮講究”裡長出的花,是苦日子裡磨出來的亮。
她住的偏廈,屋頂隻蓋了半片石棉瓦,冬天漏風、夏天漏雨,可推門進去,卻像掉進另一重天地:
泥土地麵掃得發白,一條裂縫都沒有;靠牆支著的鋪板,隻有窄窄一張,卻拿堿水擦得木紋畢露,摸上去不帶半點黏手。床頭那隻剝了漆的樟木箱,四邊包著舊報紙,壓得平平展展,報紙縫裡還夾著曬乾的橘子皮,一掀蓋兒,清苦裡帶甜的味道就撲出來,像把秋日的太陽收在了櫃子裡。
她洗衣服更是一門“功夫”。
沒有肥皂,就燒槐樹葉子濾堿水;沒有堿,就把灶膛裡的稻草灰泡水沉澱,拿上層清汁搓領子。兩尺長的棒槌敲在青石板上,“咚咚咚”——聲音脆生生的,像在報更。敲完一遍,她要把衣服舉到陽光下照,隻要發現還有一星灰影,就重新按回水裡。有次七七偷數過,一件補丁摞補丁的褂子,她愣是敲了七遍,清水的顏色從灰黑到淺黃,最後清得能照出天上雲。
連鍋台她都有“講究”。
燒完飯,灶眼必須趁熱捅淨,柴火灰一撮不剩;鐵鍋刷到能照出人臉,還要拿薑片擦一圈,去味防鏽。冬天水缸結了薄冰,她拿鐵勺鑿出整塊冰,先洗缸壁,再舀出冰渣子,最後才挑新水。娘罵她“窮折騰”,她笑笑:“水缸乾淨,水才甜,喝了不鬨肚子。”
最讓七七震撼的是“掃房”。
每年臘月二十三,三姐天蒙蒙亮就爬起來,拆下所有窗戶。紙糊的窗欞經不起水,她就用雞翎撣子一點點撣,撣得窗格子露出原來的金黃。掃完房頂掃牆角,把一年裡攢的蛛網、灰塵、柴煙子,全趕出門。掃到床底時,拖出一隻布鞋,鞋底爛得張嘴,她愣是拿它當簸箕,把灰撮出去,再順手把鞋洗了晾在窗台上——那雙鞋白得刺眼,像兩隻沒出過門的鴿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有一年發大水,院子漫過腳踝,黃泥湯子滾著柴草、雞糞、死老鼠,一股腦灌進後廈。一家人隻顧搶糧,隻有三姐挽著褲腿,站在泥水裡,一手拿葫蘆瓢,一手拿刷子,把門檻、床腿、箱角,一寸寸刷過去。泥漿濺得她滿臉都是,像戲台上的花臉,可她刷一下,就哼一句《采茶調》,聲音輕得隻有水聲能聽見。洪水退後,她的屋最先露出原來的黃土色,連床底的磚縫都乾淨得能掐出豆芽。
出嫁那天,她留給七七一台“傳家寶”——
其實是隻裂了紋的搪瓷臉盆,盆底一朵紅牡丹被磕得隻剩半朵。三姐拿絲瓜絡擦了三天,瓷白處亮得晃眼,裂紋裡卻嵌著洗不掉的歲月。她說:“七七,人窮可以,心不能窮;盆破可以,日子不能破。你把盆端好,就是把乾淨端好。”
如今七七每次回老家,都要去後廈轉一圈。偏廈早拆了,原地長出幾棵野菊,葉麵上蒙著塵。她蹲下去,拿袖口輕輕擦那灰——就像當年三姐擦她的臉,嘴裡不自覺哼起《采茶調》。哼著哼著,她忽然明白:三姐愛乾淨,不隻是愛“乾淨”本身,她是用一把刷子、一塊抹布,在灰頭土臉的生活裡,硬生生刷出一點亮;那點亮照著她自己的臉,也照著她的小妹,讓後者在很多年後,仍能在記憶裡一眼認出——
哪一塊地麵,曾經被人跪在地上,用最後一點堿水,擦出太陽曬過的味道。
三姐姐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廚藝也是相當了得呢!她做出來的飯菜色香味俱佳,讓人垂涎欲滴。無論是家常小炒還是精致大餐,姐姐都能輕鬆駕馭,每一道菜都仿佛是一件藝術品,讓人舍不得下口。
結果一個月,姐夫胖忻斤,三姐笑姐有有福,沒娘的娃找到了歸宿
喜歡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請大家收藏:()扮豬吃虎,家暴老公寵我上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