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去,拿自己袖口去擦那孩子的臉,袖口磨得發亮的補丁被血黏住——原來他手心全是裂口,血已凝成黑紅的漆。
有人圍上去問詳情,父親隻搖頭,聲音被風雪掐得隻剩氣音:
“……後麵還有。”
說完又折回雪幕,背影瘦成一把撬杠,卻把整座雪夜都撬動了。
那一夜,父親往返三趟,背回兩個人,拖回一口斷了腿的驢。
第三趟回來時,他幾乎在雪裡爬,膝蓋磨破了,雪地上留兩行長長的紅印,像給大地縫了道暗扣。
村裡人放炮、鼓掌,喊他“英雄”。
父親卻縮在牛棚角落,讓煙把自己罩成灰。七七端去一碗薑湯,他接過來,手指在碗沿上輕輕敲——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失控,敲得瓷麵“叮叮”響,像要把“偉大”兩個字敲碎,再吞進肚裡。
七七蹲下去,把額頭抵在他膝蓋的破布上。
她忽然摸到一塊硬塊——那是他年輕時在煤礦壓斷的碎骨,從未跟人提過。
碎骨在皮膚下像一枚鏽釘,卻撐住了父親整條腿,也撐住了她整個天。
那一刻,“偉大”不再是錦旗,不是聚光燈,而是:
雪夜裡兩行長長的血印;
棉襖上被冰碴撕開的補丁;
掌心裂口裡滲出的黑紅;
牛棚昏暗燈光下,他手指敲出的那串局促的“叮叮”……
七七把臉埋進那團破布,第一次允許自己哭出聲。
她哭得像要把十七年所有的“不敢”都嘔出來,哭到父親的手終於落在她後腦,像落一場遲到的雪。
雪停了,天卻更冷。
七七起身,把父親那碗已涼的薑湯一口喝乾,辣得胃疼,卻暖得想哭。
她忽然懂了:
偉大不是喧囂的形容詞,而是父親用一生做成的動詞——
在零下二十度的黑裡,把“活下去”扛在肩上,把“讓彆人活下去”握在裂開的掌心;
在無人知曉的雪地,用血給世界縫一條能走的路。
那天之後,七七再也不羨慕彆人的爸爸會舉高、會哄笑。
她有了自己的量尺:
能背起一整座雪夜的人,當然也能背起她整個未來。
於是,她把所有不敢說的感激、不敢流的淚、不敢抱的依賴,
統統寫進一封隻裝了兩個字的信,壓在他枕頭下——
“爸爸。”
不是“父親”,不是“爹”,是帶著奶糖味、帶著鼻涕泡、帶著撒嬌尾音的“爸爸”。
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回信,但一定會在深夜把那頁紙翻過來覆過去,
像把“偉大”兩個字偷偷縫進自己補丁摞補丁的棉襖裡,
然後第二天更早地起身,給爐膛添一把柴,給她熱一碗粥。
雪化了,山路上還留著兩串淡淡的褐紅,像大地把秘密打了個蝴蝶結。
七七踩著那道印子去縣城上學,鞋底沾著泥,心裡卻裝著火。
她忽然想快快長大,
不是為了逃,而是為了有一天,
能把父親從“偉大”兩個字上抱下來,
讓他隨便蹲在哪堵牆根,曬一場毫無負擔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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